两人见面后自发熟悉起来,其实从没有开诚布公聊过身份。现在她直呼他为将军,显然不想再装糊涂了。
容冲心里叹息,想骗茜茜可真不容易。他一直不擅长在她面前说谎,便大大方方说真话:“不瞒你说,如今我是叛国之将,四面楚歌,人人喊打,朝廷、云中城、北梁人没一个想我好,我可不敢和他们合作。启动幻境前,殷夫人明确说了只有一王一后能过关,她不会说废话,单人或者两个男人破再多关卡也不可能成功的,我得找一个女子合作。要是我没记错,当时大厅里只有九个舞女,实在狼多肉少,我只能来找你。我们在包厢说了那么久的话,怎么都算朋友了吧?你和我一起闯关,离开海市蜃楼后,我掩护你逃出钱掌柜的控制,你我互利互惠,怎么样?”
容冲知道,要想说服赵沉茜,靠感情是无用的,得靠逻辑,哪怕她不屑一顾的感情才是容冲的真心话。
赵沉茜想了想,接受了这个说法。站在容冲的角度,选她合作,确实是最可控、风险最小的。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赵沉茜问:“你如何认出来是我?”
容冲望着她的眼睛,半真半假笑道:“你眼睛这么美,气质又如此独特,见过一次后很难认不出来。”
赵沉茜眯眼,这个人怎么回事,对着陌生女子这样油嘴滑舌?赵沉茜冷冷道:“容将军,你忘了一点,幻境中的女玩家不止有舞女,还有你的前未婚妻福庆长公主。你怎么不去找她,而选择我一个陌生人呢?”
容冲笑容僵住,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了她生气。他飞快眨眼,说道:“呃……殷夫人既然把福庆救活,就不可能在幻境中将她杀死,她没有性命危险,我去找她才是危险。”
赵沉茜面无表情反问:“所以你就来找我?”
容冲绝望了,一个真茜茜一个假茜茜同时掉入幻境里,无论他选择谁都是错,容冲果断转移话题,道:“你在殷家放的那把火真乃神来之笔,打乱了所有剧情,但仔细揪一个字都没违反规则,连幻境都不能拿你怎么样,反倒逼着殷家人主动求和,走出了隐藏路线。采珍珠是限时任务,我们越早完成越好。我记得是戌时宵禁吧?还有半个时辰,动作快点还来得及回殷家。”
说完,容冲就解开外衣,一副摩拳擦掌准备下海的架势,生怕她继续问。赵沉茜淡淡扫了他一眼,懒得计较。
无论容冲心里有什么鬼,有一句话他说得没错,现在敌暗我明,尽快离开海市蜃楼这个幻境才是最重要的。赵沉茜不再追究他到底认出她没有,既然他咬定了是陌生人,那她就按陌生搭子相处,等离开这个鬼地方就一拍两散。
容冲感受到赵沉茜不动声色的变化,知道这一刻他才真的被她接纳。容冲松了口气,将外衣、鞋袜堆在岸边,说:“你在岸上照顾光珠,我下水采珠,快到宵禁了你们就先走,我自己能行。”
赵沉茜忍耐地瞥了眼他团成一堆的衣物,说:“你来保护她,我下去。这么真实的幻境,受到伤害一定会反噬到真身,你这个身份是凡人,但我却是海妖,身体强度怎么都比凡人强,还是我来吧。”
容冲皱眉,脱口而出:“不行,海下太危险了。何况你……你会水吗?”
容冲紧急刹住,差点顺嘴说出她不会凫水。养尊处优的公主当然不需要学泳,但作为陌生人,他不应该知道队友会不会水。
这一点赵沉茜也在思考。她观察着自己的蛇尾,心想她不会水,但她现在附在蛇妖身上,游泳应当是本能。或许下了水,她就无师自通了?
赵沉茜看向深不见底的海水,本能感到恐惧。她定了定神,告诫自己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于别人身上,哪怕那个人是容冲。
采珍珠是她的任务,她可以不亲力亲为,但一定要有随时能采齐十颗珍珠的能力。
赵沉茜横下心,斩钉截铁道:“我会。”
容冲震惊,他们分开后,茜茜学会凫水了?谁教她的!
赵沉茜说干就干,将褙子整齐叠好,放在干燥处,然后就扶着石头,用力跃向海水。
她的架势一往无前,不是十来年的凫水好手都不敢有这么强的气势,容冲以为她在他们分开后又学了许多技能,没想到她以无畏的姿势入水,然后就迅速沉了下去,下半身时而变成蛇尾时而变回双腿,扑腾得水花四溅。
容冲被吓到了,立即跳水,一把将她从水底捞起来,带着她回到岸边。赵沉茜扶住石头,咳得昏天黑地,容冲心疼地看着她,说:“既然不会水就不要勉强了,你在这里休息,我去采珍珠。”
连光珠也蹲在石头边,担心地拉着她:“娘。”
水滴滴答答从赵沉茜发梢淌下来,她看着糟糕极了,但还是坚决摇头。哪怕一看到水就能回忆起被水没过头顶的窒息感,她依然坚持道:“我会。不会就学,没什么事是别人能做到而我做不到的。”
她还是这么好强,容冲叹气:“何必为难自己?我去也是一样的。”
赵沉茜不语,心里知道不一样。她自己取来的,和别人给她的,永远不会一样。
采珠任务限日出前完成,看起来还有一晚上,时间十分充裕,但海市戌时就要宵禁,如果她无法在戌时前赶回殷宅,就触犯了第一条规则。左右都是死路,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在戌时前采够十枚珍珠。
她的时间不多了,赵沉茜望了眼漫天燃烧的晚霞,问容冲:“听说容将军水性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