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藏青(103)
殷胥只蓦地笑了声,悠悠地低眉垂目品茶。
太后听着长宁那番支吾,也大致明白了,忍不住心底默默叹气。
一儿一女双全,却是至今了,没一个有子嗣的。
太后又瞥向殷胥,这个更是遥遥无期。
察觉到太后的目光,殷胥终于放下茶盏,不急不缓道:“立后事宜繁琐,旨意已下了,只是还需些许时日。”
话音落地的瞬间,殿内三人的目光,出奇一致地凝过来。
殷胥又解释道:“薛家不是立得住的,故而朕打量着,想先将人迁至其外祖家,这些事宜仍需再商议。”
简简单单一番话,让殿内彻底陷入一片死寂。
还是太后先出声说话:“陛下自己决定就好。”
又囫囵说了一会子旁的闲话,几人就各自散去了。
待到慈宁殿重新安静下来,太后坐在榻上,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方才可听到了,陛下这是终于要立后了?”
贴身宫人笑着回道:“是,陛下是这么说了。”
太后捻着佛珠,仍在迟疑地微惊之中。
她垂目看着佛经,不知为何,连经文都变得更可人了许多。
有种看着铁树,终于开花的不容易之喜。
而慈宁殿外的宫道之上,乌泱泱的宫人随从皆缓缓行着。
殷胥行在最中央,长宁已经先忍不住开问,当真吗?什么时候和好的?中间都发生了什么?幼青真的答应了?
一连串问题下来。
殷胥只挑了一个,简明扼要:“真的。”
长宁还正等着下文,而后就没有接下来了,见殷胥当真没有再回答的意思,长宁终于气鼓鼓地快步走了。
不说罢了。
她现在就问幼青去。
陈度立在殷胥身侧,仍是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这不才过了几个月吗?就让人和离,哄着人嫁过来了?莫不是诓人吧?
殷胥一身玄袍,眉目淡然,唇角轻敛,行得不快不慢。
陈度莫名瞧出了一股子,春风得意的肆意姿态。
殷胥抬眉回望,悠悠地问:“朕打算去练习箭术,陈小将军可要同去?”
陈度道:“自然。”
待至了靶场,二人先去换骑射服。
两人倒是没有那么讲究,毕竟是从小一同长大,换个衣裳而已,且又不用脱里衣,便在一处换了。
就在殷胥解下外衫,只剩里衣之时。
陈度的目光忽然顿住。
惯来一丝不苟的领口之下,红色痕迹清晰分明,像是被咬出来的。
不会吧。
竟然这么快?
陈度不信邪地问:“陛下这是……”
殷胥随意地披上外衫,淡淡地回望:“打仗伤到头了?看不出来?”
陈度险些一口气噎死,忍了好半晌,终于道:“陛下您还是人吗?”
能不能收一收,能不能收一收。
浑身的这股子春风得意,简直要扑在他脸上了。
陈度快要说脏话了,忽然想起了什么:“昨夜那河上的花灯,不会是——”
殷胥淡声应是。
陈度心道,他就说,谁有这本事,非年非节的,环城河上都飘满了花灯,他昨日本来是想同长宁在家一同增进感情,谁知又听她去了外面看花灯。
整个长安城的姑娘,都快跑出去瞧花灯了。
有心人还在那儿猜呢,这是有什么寓意,还是要搞什么阴谋。
陈度简直唾弃了:“色令智昏。”
殷胥不置可否。
陈度说罢之后,才想起什么,又问:“就是凭这个,让人答应了?”
殷胥道:“不是。”
陈度实在忍不住了,悻悻地搭在殷胥肩上,认真地问:“陛下是怎么打动人的?不如传授传授给臣一二?”
殷胥拨开陈度的手,回了两个字:“用心。”
说罢,殷胥已着好衣裳,提步往外而去了。
陈度在原地,品了品这两个字。
半晌,陈度再次唾弃,就不能多说几句?说清楚说具体些?
很快,陈度穿好衣裳,快步走了出去。
他眸光眯起,挑眉笑着望向帝王。
“情场失意,此番射猎,臣必要好生得意一回。”
殷胥缓缓地束好袖口,而后接过弓箭,飒飒而立,眉目轻扬。
“那朕便拭目以待了。”
今日是个极明亮的晴空,万里尽是无云。
承晖殿中的正殿内摆着新绽的腊梅,淡黄的梅花在琉璃樽里明亮而极妍。
至了黄昏之时,长宁才终于等来了人。
远远地听着宫人来禀,长宁就从榻上起了身,快步行出去迎人。
“可算是来了。”长宁正说着,又道,“你才刚回来,我就把你请过来,你没恼吧。”
幼青解下斗篷,交予一旁的宫人,又笑着道:“我恼了,你待如何?”
长宁端了盏茶,放在幼青掌心:“那朝你赔罪如何?”
这般说着,长宁又吩咐宫人,将西域带回来的特别小玩意儿都拿出来,都是她精心挑选的有趣玩意,想着幼青定然没见过,这才带回来送与。
这番又是几月未见,自是有许多番话要说。
闲话至半途,宫人又上了果酒来。
长宁惯是喜吃酒的,但想着幼青易醉,也就给幼青上了茶。
幼青倒是觉得没什么,好容易见面,吃一两盏也无不可,遂也满上了酒盏。
吃了几盏酒后,长宁终于忍不住了。
“你同皇兄怎么回事?快同我讲一讲。”
幼青愣了一下,而后耳根有点红,低头饮了一小口酒,怎么长宁这就知道了?不过她倒是也没什么好瞒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