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藏青(83)
幼青顿时松了口气,好在有人来了,终于可以从功课中解脱出来了。
余夫人见状笑着拿医书,在幼青头上很轻地敲了一下:“日后还要多温习。”
幼青忙点头,正想着这熟客会是谁,小厮怎么这么含含糊糊。
忽然,幼青神色一怔。
可是这几日临近年关,他定然忙得周转不开才对,怎会突然来了?
这般一来,他就要同师父见面了。
那她要如何解释这关系。
幼青忽然头皮发麻。
余夫人瞥见幼青的神情,有些疑惑地放下书卷,蹙着眉心问:“来客是何人?怎么这么一副神情?”
幼青顿了顿,唇瓣动了动,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回答。
余夫人眉心拧紧:“你的仇家?”
幼青忙摇头:“不是不是。”
余夫人没说话,只望着幼青,可这副神情同见到仇家,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正在说话之际,玉葛已打起帘栊。
一道修长身影走了进来。
余夫人看了过去,因着心中的猜测,脸色不算好,但目光却仍是在看清人的瞬间微微顿住。
来人着一袭紫袍,云纹粼粼,腰佩玉带轻垂,眉目俊逸,身姿风仪皆是极盛,又通身一股威严。
瞧着实在让人赏心悦目。
但这人身份像是不简单。
同幼青是什么关系?又是为何会这般顺畅自如地来登门拜访?
余夫人本来略显欣赏的目光,也在思及这些后,转变成了审视,眉心稍蹙起,唇角微微绷直。
殷胥走进来之时,瞧见屋里的景象,脚步略顿了下,但举动仍是自然流畅,神色泰然自若。
他这几日早收到消息,道是薛府之中出现了一位身着道袍的女子。
殷胥思及幼青的旧事,心中早也对这人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
应当是她离开已久的师父。
如今久别重逢,当是有许多话要说,故而殷胥前两日也未来叨扰。但他又不知这位幼青的长辈会待多久,若是错过了她这少有的长辈,便太过可惜,于是殷胥忖度着今日便来登门拜访了。
这位师父于幼青而言应当十分重要,而且又是幼青的长辈,于殷胥而言,便是重上加重,甚至可能牵连着婚事能成否。
而这头一回的印象,格外重要。
殷胥下意识又理了下衣裳,又低头看了一眼身上所着衣袍,虽然已有所准备,但仍生出了草率和仓促见面之感。
这身衣装还不够妥当。
这位长辈既修道,他此回见面,应当穿得更为简单朴素一些。
殷胥虽是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是依旧自然又微微含着笑意,他缓步走至幼青的身侧两步远处,平齐着站定。
他没有说话,只是立得端正又自然。
等着幼青向余夫人介绍之后,殷胥方才好开口介绍自己,将早已备好的礼拿出来,再接受些许考校。
余夫人望着殷胥,眼角深深垂下。
这般相貌俊秀,身份不凡,行动间瞧着又格外的端方有礼,看起来着实完美。
太完美了。
她在外也已行走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这般完美之人,又如此殷勤有礼,一看像是别有所图,不怀好意。
余夫人心中生起警惕。
幼青略向远离殷胥的方向,不动声色挪动了两步,隔得更开了些,顶着两道目光,先看了殷胥一眼,眼神躲闪了下,而后才望向余夫人。
她头皮有些发麻。
第44章 登门拜访。
稀薄的夕阳, 从南窗照进来,落在青石的地面之上,落下碎金的光影, 连同窗外树梢之上的积雪,也一并反射而来。
“这是我的上官,这回来此,想来是来送些年礼。”
殷胥原本微微含笑的唇角, 在这一刻深深地落下,他目光落向幼青,深深地顿住。
幼青转向殷胥的方向, 顶着这目光, 眉眼轻轻垂下,不敢抬头:“多谢大人来送年礼,这是微臣的师父。”
余夫人终于回过神来, 来不及深思, 既然是幼青的上官,她理应好生招待, 正要先开口寒暄。
殷胥也已转回心神, 略上前一步,先行寒暄见礼,举止流畅自然而不失分寸,语气中微带了几分敬。
“夫人安好,贸然登门叨扰, 某深感歉意,略备了几分薄礼, 来提前道贺新年。”
说着,身后的随从上前, 非常自然地将备好的薄礼,交予了立在一旁的玉葛和丹椒,又低声道了几句烦扰致歉之语。
余夫人见状先是吩咐人去沏茶,缓声请殷胥于桌案旁坐下,又道几句仓促之下招待不周深表歉意之类的话语,殷胥皆是一句一句温声以礼而答。
丹椒端了茶水过来,幼青连忙接过,亲自抬手倒下两盏,一盏先放在了余夫人面前,一盏放在了殷胥面前。
余夫人见状微顿了顿,没有说话,端起了茶盏,低头轻刮了刮浮沫。
幼青趁着间隙,望向了殷胥,目中带了几分心虚的歉意,很隐蔽地伸出手指,比了个小人叩拜磕头的动作,又以嘴型无声地讨饶。
殷胥目光微顿了顿,半晌收回视线,垂目望着茶汤。
余夫人此时开口道:“这些日子,小徒新进太医署,想来有诸多不熟之处,还要多谢大人的照顾了。”
殷胥道:“不敢当,薛太医医术很好,素日勤奋好学,且无论是对上还是对下,皆是不出分毫差错。”
余夫人道:“大人过誉了,她若能不添一两处麻烦已算好的了,还要多谢大人平日里的包容照顾。”
幼青沏过茶水后,就安静立在一旁,竖起耳朵认真听着两人的对话,听下来,悬起的心终于稍稍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