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藏青(95)
一并侵袭而来。
幼青眼圈倏而发酸,抬手紧紧攥住眼前人的衣袍,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深深的梦中。
灯火巍巍,炭火烧旺。
再醒来之时,眼前是青色的帐顶,耳边是隐约难辨的人声。
幼青额上冒着汗,侧头看过去。
立于南窗下的人,一身玄色衣袍,正低眉垂目同对面的张院正说话,高大的身影在昏黄的光影中,模糊而柔和。
张院正眉头紧紧蹙着,脸上挤出许多皱纹,嘴唇不断地开合。
像是梦境一样。
幼青艰难地回过视线,忽然觉得手里似是还握着什么,她缓缓地抬起手。
手里是半片玄黑的袍角。
边缘很不齐整,像是被撕下来的。
袍角的纹路精致而繁复,刻着的金线也硌在掌心微微摩擦。
幼青混沌的大脑,终于思考一瞬。
好像不是梦。
窗下之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提步快走了过来,俯身来探她的额头,片刻又对着张院正道:“烧大概退了。”
张院正道:“那暂且应无大碍了。”
幼青目光终于近距离地,落在眼前人的面容之上,他惯来冷淡的眉目沉黑,浅淡的薄唇也压平。
只是一瞬,就分离开来。
张院正在一旁道:“你这孩子,真是倔得很,也是不管不顾了,若不是发现得及时,当真有性命之危。”
幼青低声道:“对不起。”
张院正道:“你给的方子是有用的,我略调整了药量,效果极佳,再试着配成药丸分发下去,看看情况如何。”
幼青唇角弯了弯。
张院正也不多说:“我同你说这个,是让你暂且放下心,好生歇息,待病好了再谈旁的。”
说罢,张院正也不多留,提步出去了。
里间只剩下两人。
幼青双手搭在衾被上,目光追随着桌案旁的那道身影,看着殷胥倒下一盏茶水后,提步走了过来。
“喝点水。”
殷胥随手拉过软枕垫在幼青身后,右手端着杯盏递过来,幼青顿了下,默默接过茶盏,双手捧着小口喝了起来。
有些干燥的唇瓣,渐渐润湿起来。
幼青喝尽之后,就抬头望着殷胥,目光一错也不错。
殷胥接过杯盏,放回了桌案,注意到这一直望过来的视线,回望过去。
“烧坏了?不识得朕了?”
幼青抿了抿唇:“认识。”
“陛下。”她轻声。
殷胥没应一声,只道:“歇息吧。”
幼青垂下眼睫,缓缓地躺了下去,目光落在他残缺的袍角,又伸手轻轻地拉住他的袖口。
殷胥拨开她的手:“早些歇息。”
骤然被拨开手,幼青有些茫然,他眉目沉黑,薄唇浅浅,神色在昏黄的光影之下更显几分冷淡。
幼青终于后知后觉。
“陛下,是生气了吗?”
殷胥终是压不住愠意,冷笑一声。
临行前说好要照顾好自己,结果成这个样子?病得要死了,也自己扛着,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只要还没死就继续胡造?
“朕有何可气?你想如何便如何。”
就在殷胥要转身之际。
幼青一下子伸手抱住眼前人,身体也随之半坐起来,脸埋在宽阔的肩颈,殷胥被拉得俯下了身,下意识搂住了怀里人的腰身。
反应过来后,殷胥松开手臂,正要起身。
“臣想陛下了。”幼青小声。
殷胥顿住。
屋外,韩太医刚匆匆赶过来,两个时辰前就听闻这小薛病到昏迷了,奈何他当时正忙着,如今得了空,可要过来瞧瞧情况如何了。
正好告诉小薛那个好消息,她费了老大的劲儿寻的方子派上用处了。
远远瞧见灯火还亮着。
韩太医正加快脚步,忽然瞥见了不远处屋外立着的侍从,他步子突然就顿住,有些怀疑地又看了一眼。
怎么感觉这侍从不一般。
韩太医又慢慢继续往前走。
隔着一段院落,窗格上映出身影,床榻之上的身影娇小一些,高大的身影俯身下去,两道身影明明显显地交叠在了一起。
韩太医眯了眯眼,嘶了一声,又摸了摸下巴,这是抱在一起了?那他不应该进去吧。
谁啊?她那未来夫婿?
里面隐约传来声音。
“朕有何可气?你想如何便如何。”
听见这熟悉声音的瞬间,韩太医反射性地想跪下谢罪。
另一道熟悉声音随之响起。
“臣想陛下了。”
韩太医什么也没想清楚,但是扭头就往外走,连一步也不敢停。
开玩笑,谁敢现在去打扰?
第51章 欢喜至极。
里间的灯火忽明忽暗, 灯油在灼烧中飘起丝丝青烟,侍从端了新熬的汤药进来。
浓重的药味又弥漫在整个屋内。
幼青闻见这苦涩的药味之时,下意识皱了皱鼻子, 将衾被很轻地盖过脸。
殷胥刚端过药碗,就瞧见方才还半坐着的人已经整个掩在了衾被底下,只有小半毛茸茸的发顶在外。
幼青蒙在衾被之下,小声地道:“陛下, 我现下觉着好很多了,不如这顿就暂且算了,待明日起来还不好, 再吃药也可以。”
殷胥很快开口:“这件事不行, 张院正特意嘱咐过,今晚的药须得吃。”
好半晌之后。
幼青终于磨磨蹭蹭探出一个脑袋。
殷胥目光微顿,灯火之下, 眼前人鬓发松松乱乱, 明亮的眸子之下仍泛着淡淡的青黑,脸颊稍显苍白, 瞧着还很虚弱。
他摸摸幼青的额头, 没发觉再烧起来,于是将桌案上的蜜饯拿过来:“还难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