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藏青(99)
幼青慢慢地眨了眨眼。
韩太医扶了扶额头,这下还什么升官进爵,别降罪就是好的。
小薛怎么什么都说?这种他偷偷给她介绍夫婿的事情,怎么能给陛下讲?
“小薛,你平日可谨言吧。”
幼青忍不住笑了起来:“大人放心,陛下素来宽和温厚,不会生气的。”
韩太医仍是满脸天崩地裂。
陛下在战场上杀人如麻,当年宫变之时,更是杀得血流成河的,叫做宽和温厚?
他这种背地里给陛下心仪之人介绍夫婿的,没有一点眼色的人,陛下怒极了,连砍三个都不变脸色的。
幼青认真解释道:“陛下素来只杀该杀之人,从不乱伤无辜,也当真不会因这种小事而记恨于心。”
他秉性温柔但不软弱。
杀伐果断而不暴戾。
“他是很好的君王。”幼青道。
韩太医咋咋舌,把酒盏里最后剩的一点酒品尽,这番话没有让陛下听见,真是可惜了* 。
这小薛,怎么这般喜欢在背地里,说人的好话呢,这种就该当面说。
韩太医略叹了口气:“此番疫情,虽是救治的及时,但仍是免不了死人,本来好好的人,就这么突然没了。”
幼青也思及这些日子所见。
“小薛,所以我说,有时候真的是世事无常。”
韩太医本来想拍拍幼青的肩膀,想起什么又硬生生收回来,但话语还是坚定地说出口,“要珍惜眼前人,不要错过了再悔之莫及。”
幼青微怔了一瞬。
韩太医深深地点点头。
幼青轻应了一声。
韩太医端着空酒盏悠悠地走了。
一定要大胆地同陛下表达爱意,学着点甜言蜜语多哄一哄,如果能在陛下面前替他美言几句就更好了。
这样陛下高兴,小薛幸福。
他也加薪有望了。
韩太医又笑了一声。
经历过驿站的暂时歇脚之后,车马又一路往长安而去。
待快至之时,幼青便收到消息,道是陛下连日赶路,已先一步至了行宫之中暂且休息,又请幼青前去一聚。
幼青的车马便与众人暂且分开了,随着侍从前往了行宫,到时已是黄昏。
绣岭行宫之中,还积着皑皑的雪,在夕阳的金光之下流光溢彩,积雪已经在渐暖的气候中开始融化,树梢枝头已冒出了莹莹的新绿。
幼青不自觉放慢了脚步,缓缓地行在了石子路上,望着各处的景象。
池里的薄冰已层层碎裂,冰渣随着夜风轻轻地碰撞,池边的柳树冒着嫩黄的芽。
冬日确实即尽,春日即来。
幼青又忆起那句世事无常,要珍惜眼前人,她不觉拢了拢斗篷,低头望着地上的石子。
她同他已错过了三年。
历经了三年的苦痛别离。
怀州的风雪之中,如果那次疫病,他没有及时的赶到,她没有撑过来,会不会就是永别。
这回,一定不能再错过了。
幼青抿了抿唇,捏紧了手心,将心里准备已久的话又来回翻涌了几回。
绝对不能卡住。
一口气统统都说出来。
幼青跟着侍从直到了清篁阁下,阁楼里没有点灯,是一片漆黑,侍从都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漆黑又静谧。
但幼青心里没有分毫的害怕,甚至还加快了步子,一鼓作气爬上了楼,直推开了隔扇门。
窗前立着的高大身影闻声转过来,俊朗眉目在暗色中不大分明,一身难得的绯红衣袍俊逸飞扬,身姿修长挺拔,透着浓浓的少年意气。
幼青走近之时,一时看愣了神。
殷胥笑了起来:“不识得朕了?”
幼青仍呆呆的。
殷胥问:“不喜欢?”
幼青忙摇摇头,又忙道:“喜欢。”
这个时候,她终于反应过来,想起一路上酝酿的话,她一下子攥住眼前人的衣袖,有些紧张地深深呼吸。
“陛下,我想告诉你,我心——”
话还没说完,殷胥按住她的唇。
“等等。”
南窗骤然推开,其下是蜿蜒河流。
黑暗之中的河流之上,是满目随着流水远去的花灯,昏黄柔软的光,如金子一般散落满整条河。
幼青怔愣在原地。
眸中映满了这如星河般的光。
万千花灯,逐水而流。
殷胥从一旁的桌案上,拿起红木的长匣打开,龙凤的纹路在夜间依旧流转的灿灿的辉光。
匣子中,是一封明黄色的圣旨。
幼青眸中映满了眼前的人。
殷胥一身绯红衣袍,背后是漫天逐水而去的花灯,手里是明黄的圣旨,他眸光中只映着一人。
“朕欲以凤冠霞帔中宫之位,迎娶朕的窈窈,不知窈窈可愿?”
在漆黑的寂静中。
幼青飞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
“我愿意,我想同陛下永远在一起。”
第53章 我心悦之。
夜色漆黑静谧, 绣岭行宫三面环山,鸟鸣之声空旷辽远,山顶上的积雪在黑夜中也隐没下去, 唯有河流之上,万千花灯随着寂暗的水波,缓缓流向远处。
殷胥稳稳当当地抱住了扑过来的人,一手还握着圣旨, 左臂轻轻松松将人紧紧地揽向自己。
幼青此刻什么都忘记了,只仰头望着眼前人,将先前没能说出口的话一口气都说出来。
“其实我染病的那回, 我就在想万一就是永别, 那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讲出自己的心意。世事无常,已经错过了三年,怎么能再错过一回?
“我只想告诉陛下, 我心仪于从前的太子殿下, 心仪现在的陛下,我心悦殷子胥, 想同他成婚, 想同他永永远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