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第一苟王(140)+番外
心魔这就来了。
唯见那虚影化作腰间缠柳条的姑娘,举着厚重的笨剑,身姿却灵动轻盈如飞燕——
这是天骄宴前的她。
没有灵根,无法修炼,只会日复一日的练剑。
那个时候,邹娥皇最羡慕的人是她的大师兄。
这样的心魔,叫嫉妒。
邹娥皇闭眼,如果心魔也会按时间顺序出现,那么下一个节点,毋庸置疑,就是那场丢脸至极的天骄宴了。
不知何时起,白茫茫的雪里,忽然传来了一阵瘆人的嬉笑。
舞剑的虚影慢慢佝住了腰,手里的厚剑不知何时起已经撤了,少女时期的邹娥皇满身都是伤,跌在地上,眼里充斥着恼怒和惊恐,盯着半空。
邹娥皇面无表情地看着这道虚影。
还是来了。
这是天骄宴上的她。
彼时年轻气盛,以为这次终于成为了世界的主人公,却才发现天才如同过江之卿,于是初识世界的代价,就是碎了剑心。
这样的心魔,叫骄傲。
接下来,邹娥皇看见——
平生第一次给人下跪的自己;亲眼见证了朋友死亡的自己;东海龙宫夜闯十二次的自己;练剑练了无数次仍拔不出本命剑的自己;被骗了的自己...
痛苦,失望,难过,纷杂的情绪连续展现在对面那张和她生得一样的虚影上,瘆人的嬉笑声愈来愈高,暗处的东西也终于显现出来,原来是那只一直被邹娥皇带在袖子里的石妖的魂魄,这次跟着一块跳进了她的渡劫神境。
就说这东西当初还没死绝,剩了一口气跟着她。
邹娥皇叹了口气。
“我看见你的心魔了...嗬嗬...原来你竟是个这么胆小的人——”
石妖魂魄无形,鬼魅的声音充斥在邹娥皇耳侧。
酥麻地像有人吹了口气。
“为什么他们嘲笑你、贬低你、轻视你,你却不杀他们?”
“你明明有一剑,为何迟迟都不肯动,直到最近才借着剑脉提了起来?”
“是因为你不想伤人么,恐怕不是吧,是因为你是个懦夫,你是个胆小鬼,你根本不该学剑,你根本不配学剑,你的剑不认你,五千年前就不认你,五千年后,它不过是不得已才被你驱使,你还当它真的认可你了——”
“邹娥皇,承认吧,你根本不敢杀人。”
“当年不过是借助天火,你才得以灭了谢家,没有天火你根本不敢伤人,杀我不过借助那些个枉死的人,没有他们的推动,你敢为你自己的情绪拔剑么?你敢为自己杀人杀妖么?”
“邹娥皇,你不敢的。”
谁说我不敢?
邹娥皇想,我胆子大的很。
可她的脚却像生了重重的铅,定在了地上,或是这幻境里的雪越来越厚,堆积了她半个腿肚,竟无论如何也动不了了。
邹娥皇她浑身僵直。
“你若敢,就不会在明明没有天火的情况下,还要画地为牢,就像你的剑,永远都拘着,拘着算什么好剑?”
石妖讥讽的笑意愈来愈尖。
画地为牢,什么画地为牢。
邹娥皇低头,才发现她右手的双指不知何时起已经在雪地里绕着周身花了一个圆圆的圈,那个素来用来保护别人的避魔圈,这个时候竟然像囚禁住她自己的绳链。
邹娥皇眼睫微闪,忽然又是叹了口气。
险些中计。
“你说错了。”
她垂落的右手抬起,双指对着半空中漂浮的石妖魂魄。
那双指仿佛化作一柄刚直的剑,漫不经心地往下一划。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石妖的眼珠不断睁大,然后在下一刻,它看见一股无形的气朝他席卷而来。
在这样的气浪下,它无形的魂魄居然也被打了个粉碎。
“道本就是用来约束修真者的,若无画地为牢,就不会有万紫千红。”
“从来没有人给我画地为牢。”
“我也从未给自己画地为牢。”
“你以为我怕杀人,以前我也以为我怕杀人,但是现在我发现,杀你,我并不怕的,我怕的不是杀人,也不是死亡...”
邹娥皇的视线产生了一瞬间的迷茫。
这一刻石妖已经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
“我怕的是...”
“谁给我杀人的资格,谁给我的权利让我对别人的生死指手画脚——我笃定该杀的人,难道就一定该杀么?”
她又想起了别在那魔修身上俏皮可爱的小黄花。
这一刻剑骨成。
飙风卷雪,纷纷扬扬地刮起,又沸沸扬扬地落下,邹娥皇拔腿走出,双指仍有几分残余的热力。
她心里知道,这一次石妖,是真的死了。
在她的渡劫神境里碎了,那可就是真的碎了。
而现在,邹娥皇面前雪白的幻境褪去,只显露出了一条路。
那条路笔直,毫无边际,但是邹娥皇比谁都清楚地知道,这条路的尽头,在天际。
就在刚刚的心魔缠绕里,她被迫重新回顾了自己的一生。
她本异世之人,穿书而来此界。
她要求的道,是己道。
要行的剑,是问心。
要做的事,是救世。
所以她的渡劫神境,最后一劫,直通此界之上,直面此界天道。
无处可避。
从多年前,邹娥皇徒步而行苍云山顶,被道祖收至座下起,或者说从一开始她穿越至此事起,她唯一的宿命,五千年的纠结与汲汲营生早就是命中注定。
邹娥皇想。
这扯淡的命运。
碎了又生的剑心支着邹娥皇的那口气,折了又起的剑骨撑着邹娥皇的魂,暗暗发烫的剑脉通着邹娥皇的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