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放不疾不徐地问道:“黄叔您说,倘若我这个时候约林市长吃饭,谈东郊铁矿独立开采权的事,林市长可会答应?”
黄维庸一愣,倏地,他的眼底迸出精明的光,“您是想要在这个时候压价?”
如今当局企图将东郊铁矿的联合开采权卖给东洋人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当局想必很头疼。
这个时候,如果二少前去同当局谈判,价格上或许是能够压一压,只是倘若想要由他们单独吃下,会不会还是有点难?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谢放转过头,他笑着道:“不,我只是想要真心诚意地帮林市长一个忙。”
黄维庸沉吟片刻,他如实地道:“二少,您把我给说糊涂了。”
谢放进一步解释,“今日游行示威一事,明日定然见报。届时,向林局长施压的,可就不止是大学生了。您认为,倘若民意汹汹,要当局给大家一个说法,当局会怎么做?”
倘若事情真的闹大,民意沸腾,非向当局讨要说法,最佳的方案当然是推个人出来顶……包?
黄维庸这才明白,二少方才那句是“真心实意”地帮林市长一个忙是何意思。
如若事情当真如同二少所预料地那样发展,民意汹汹,当局有意要牺牲林市长,林市长自是着急,二少那时若是找上门,林市长态度势必会松动。
怕只怕……
黄维庸说出自己的忧虑:“只怕到纵然林市长肯答应,日本人那边不会善罢甘休。”
谢放:“到时候各凭本事竞价便是了。”
这一下,黄维庸听得更是茫然。
单论财力,北城无论是哪家公司都不会是东洋人的对手,倘若当真是公开竞价,他们如何能够同东洋人去争?
以往,黄维庸跟在老爷子谢载跟身边,自认为能够将老爷子的心思揣摩个七七八八,他这才跟在二少身边几日,怎……怎觉得老跟不上二少的思维?
莫不是他老了?
…
车子驶过车水马龙的闹市街,拐进吉祥胡同。
车子开得有点慢,吉祥胡同外头便停了好几辆洋车。
尚未开进胡同,黄维庸便听见“噼里啪啦”的炮仗声。
黄维庸不由地向车窗外看去,可是巷子里,哪户人家在办喜事?
老徐喃喃自语:“奇怪,往日这儿就算是举办字画展,也没见这么多洋车啊。”
谢放朝前看了一眼,前头确实停了不少车,“许是哪户人家在宴客,徐叔你附近找个空地停车便可,便是远一点也不打紧。我们出门时间不算早,可别整个开业都错过了。”
“哎,好。”
怕车子再往里头开,等会儿便开不出来了。
老徐索性将车停在胡同外头的马路上。
阿笙当初选址,是精挑细选过了的,吉祥居便是离外头的马路也不远,只是走个几步的事情。
老徐打开车门,“二少,黄老,请——”
黄维庸跟在二少的后头下了车,他听见二少在问老徐,“东西可带上了?”
老徐将车门关上,“回二爷的话,早早就备在车上了。”
老徐打开后备箱的门,黄维庸瞧见,老徐从后头搬了好几个礼盒下来。
黄维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二爷这是要去拜访哪位贵客?
谢放走上前,从中拎起两个礼盒,老徐连忙道:“二少,您让我来拎吧,笼统就这么一点东西,我拿得了。”
谢放笑着道:“我要是什么都不拿,岂不是两手空空?到时候方小掌柜认为我诚意不够可如何是好?”
老徐被二少给逗笑,“阿笙少爷可不是那样的人。”
知晓二爷同阿笙少爷两人交情甚笃,倒没有再阻止二少。
谢放对黄维庸道:“黄叔,您随我同徐叔一并过去便成了。”
阿笙少爷是哪位人家的公子?
他怎的从未在北城听过这位的名号?
听见二少的话,黄维庸忙应了一声,“是,二少。”
…
“嚯!二少,这,这吉祥居,怎,怎的……这么多人?”
老徐拎着礼盒,走在二少同黄老两人的身后,瞧见吉祥居门口门车水马龙的场景,兴奋地加快了脚步。
即便是开在闹市区,这头一天怕也未必来这么多客人。
阿笙少爷在北城名气尚未打开,按说头一天不会有这么多的客人的。
不过不管是何原因,总归替阿笙少爷感到高兴1
谢放亦是颇为意外,“等见了阿笙,我问问。”
黄维庸听见二爷同老徐两人的对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吉祥居?二爷,您今日去吃饭的地方,便是吉祥居么?”
谢放询问地看向黄维庸,“黄老听说过吉祥居?”
黄维庸摇了摇头:“我倒不是听说过。”
见二爷同老徐都在看着自己,黄维庸解释道:“我是在前两日的兴报上读到过,兴报主编罗有光,在美食一栏里,提到过这个吉祥居。还在报纸上刊登了吉祥居的广告单。那广告单设计得可真好看,瞧着格外地有格调。广告单上的菜品也挺吸引人。”
就是价格瞧着就不低。
也难怪今日这吉祥胡同全是洋车,一顿饭要吃去寻常人家近一年的花销,普通百姓确实吃不起。
谢放沉吟片刻,“罗有光?善于针砭时事的那位罗主编?”
黄维庸回答得含蓄:“是那位。”老爷子还被那位写文章骂过呢……
老徐睁大了眼睛,“这么说,阿笙少爷的吉祥居之所以来了这么多人,全是因那位罗主编的关系?阿笙少爷可真是聪明,竟然想到要找那位罗主编为自己打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