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请禅位(112)+番外
眼下大约午时,近几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却也有几分暑热。
故而当谢宜瑶站在院门前时,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未等灵鹊动手,谢宜瑶就上手叩了三下门,急促的短音很快就唤来了人。
宅子里的侍婢见来着是公主本人,连忙将她请了进去,随后严严实实地关上了院门。
“说是背上中了一刀,好在砍偏了,问题不大,也凑合着处理过了,”侍婢将裴贺的话转移给谢宜瑶,“只是我看了公子一眼,就觉得他面色不对,果不其然是发烧了,想来是因伤处而起。”
谢宜瑶颔首道:“我知道了。你先去把粥煨上,他那边自有人照看。”
“奴婢明白。”
裴贺暂时歇在东边厢房,谢宜瑶独自进了屋,灵鹊守在门边,医师也在外头待命。
只见裴贺正斜卧在床上,双颊通红,好像煮熟了一般,听到脚步声,硬是强撑着打开了眼皮。
谢宜瑶紧皱眉头,显得有些焦急。
能让她有一丝担忧,不论原因为何,想来都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殿下怎么亲自来了……”
谢宜瑶走近几步,自然而然地靠在床边。
“我为何不能来呢?”
裴贺吃力地笑了一下,道:“殿下,我做到了……那人肯定活不得了……只是……”
“好了,”谢宜瑶柔声打断了裴贺,“你先别急着说话,我带了医师过来,先给你处理下伤口。有什么话等下再说。”
说完,不等裴贺出言拒绝,就把医师请了请来。
裴贺看这人是个头发都花白了的老头,便没有抵抗。只是,殿下不出去么?
他如今意识很是混沌,想开口委婉地把谢宜瑶请出去,却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谢宜瑶好像看穿了他的意思,便道:“要不要我去外头候着?”
话到了嘴边,裴贺却说不出口。
谢宜瑶轻笑一声:“那我就在旁边看着了。也好给医师搭把手不是?”
医师姓赵,前朝在宫中任职,后来因着当时皇帝残暴昏庸,为了保命而逃了出来,此后就在京中为百姓看病。
咸宁元年雪灾,谢宜瑶为了给暂时安置在宅子里的流民治病,便找到了他,一来二去,有了不少交情。
裴贺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褪去,他背上缠了几圈纱布,赵医师轻轻地扯开,只见一道不浅的伤痕映入眼帘。
谢宜瑶问道:“有大碍吗?”
赵医师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幸好还早,再晚点就不好说了。老身先得处理下伤口,还望公子多担待点。”
说完,先处理掉了伤口边上的脓血,再上了一层薄薄的药膏。
“嘶——”
裴贺有些吃痛,又不想在谢宜瑶面前丢了面子,便将头扭了过去。
谢宜瑶也不理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看患处,倒也不嫌弃。
赵医师医术娴熟,三下五除二便处理完了伤口,重新包扎了一遍。又开了好几味药,让裴贺先吃一段时间,等烧退了再说。
谢宜瑶谢过医师,又让灵鹊送他出去后顺便抓药回来煎,才又坐到裴贺边上。
“还痛么?”
裴贺小心地转过身来,小声道:“上了药之后有点。”
谢宜瑶注意到裴贺脸上的汗珠,不知是热的还是疼的,又或是两者兼有。
于是她细声细气地说:“疼是正常的,忍一忍便好了。”
裴贺的意识清明了些许,他记挂着谢宜瑶吩咐的事,便把他在江州的经历娓娓道来。
末了,还念道:“我做到了。”
谢宜瑶念在他发烧,反倒是顺着他的意思说:“多亏有你在。换了旁人,是万万做不来的。”
裴贺很少会获得这么直白的认可,原来他的伤当真不是白白受的,好似自己的存在也有了价值。
“我还是太没用了。殿下上次受伤,便没有我这么狼狈。”
裴贺嘟囔着,语气里有些撒娇的意味在。
谢宜瑶知道裴贺说的是那一次,她被谢况动手打时也是背上受了伤。
那也是裴贺第一次与她谈起他的父亲,她是绝不会忘记的。
“当时他只是想教训下我罢了,下手有轻重。他们可是冲着你的命来的,自然是下了死手的,怎么可以同一而论呢?”
裴贺继续说着:“我有点后悔,不该这么急着回来的,要是被人盯上了,连累殿下,贺难辞其咎。”
“若非如此,我也不能那么快知道消息,”谢宜瑶开解道,“好了,先别说话了,休息充足了,伤才好得快。等下把药端过来,你得好好喝了。”
裴贺这才没有继续给自己身上揽罪,而是乖乖听话,闭目养神。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稳,好似倦鸟归巢,终于可以舒心栖息在一处,而不必再漂泊在外。
药还没有煎好,谢宜瑶仍然守在他身边,时不时摸了他发烫的脸颊,又亲自去弄了些凉水来,把帕子沾湿,贴在裴贺的额头上。
裴贺刚才的那几句在谢宜瑶的脑海里回响,让她开始回忆着自己与裴贺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们认识多久了?四年,还是五年?
刚开始的时候,裴贺因着自己北人的身份,还很不信任她是要拉他入幕,反而疑心她是觊觎他的外表,想羞辱他。
后来,他信得过她一点了,又或者是意识到了自己没有更好的选择,便跟着她回京,开始了长久的磨砺。
这几年来,他的身手见长许多,和她的关系也变化了许多。
他已经不会将带刺的一面朝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