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请禅位(114)+番外
谢宜瑶并非不能理解谢况的疑神疑鬼,古往今来多少帝王,猜忌心重的数不胜数。
可对于谢冰和谢凝,谢况没有像对谢冲那般的信任。
子侄一辈更是多半年幼,且没有领兵的经历,世家子弟也没有足够的能力把持重镇,即使有,谢况也不能安心地将兵权交给他们。
武这条路,那些有实实在在军功的将士,是最好的人选。
但文就不一样了。谢况重视教育,就是为了尽力避免让大族垄断知识,就是想让更多拥有从政的能力,从而给朝堂带来一些听命于他的新鲜血液。
说起来,她可是替谢况除掉了谢冲这个将来会成为心腹大患的人,不仅减轻了他的心理负担,而且避免了他可能会受到的道义上的责难,更是给了他一把可以对士族和豪强动手的刀。
“眼下皇帝能信得过的人又要少一个,贵主,这也是我们的机会。如今朝中虽然已经有了不少贵主举荐的官吏,但是他们都站得还不够高,彼此之间也很难拧成一股绳。”
“我都明白。只是我还有一件忧心的事,江夏王在时,朝中有不少支持他的投机分子。如今皇帝年岁不小,也时不时总要病倒,太子又年幼,因此总有人抱有不该有的心思。然而以后就不同了,只要豫章王和庐陵王不被重用,太子就是最有可能的继承人。”
虽然她知道谢况的自然寿命至少还有二十多年。
谢宜瑶继续说道:“然而还有一个很不稳定的因素,那就是松阳侯。他的野心可不会因为江夏王的退场而消退,相反,他更可能会暗地里去拉拢那些曾经支持他父亲的人。我虽然看不起他,也巴不得为民除害。但他在,太子多多少少也能被压制住。”
沈蕴芳道:“前江夏王被贬,松阳侯是最不能独善其身的一个。为了避免被牵连,他应该会多收敛些吧?”
“未必,”谢宜瑶扶额道,“以我对他们的了解,到时候皇帝会为皇弟的遭遇而‘内疚’,出于补偿心理,更加纵容松阳侯。先前和江夏王合作的权宜之计已经让我很不好受了,要是之后还得和松阳侯合作……唉。”
“贵主何必为此忧心。没到剑拔弩张的时候,还不需要和任何一方撕破脸,倒不如两边都暂且交好,以待时机。”
“你说的是,”谢宜瑶轻轻摇了摇头,“是我又钻进死胡同里了。”
理清了思绪和大致方向,谢宜瑶便和沈蕴芳讨论一些具体的事宜,譬如那些她举荐的人中,谁更有能力,谁又更得圣心,以及谁最离不开她的帮助。具体如何操作的细节,也都细致地讨论了一遍。
谢宜瑶不愿做撒手掌柜,既是为了锻炼自己做事的能力,也是为了某一天沈蕴芳万一不在她身边,她不至于手足无措。
虽然都是些小事,却也都很费心思,二人连着谈了几个时辰,竟也不知饥饿。
……
半个月后,谢冲的死讯终于公布于众。
亲弟的灵柩回京那日,大楚皇帝谢况哭得泪不成声,竟然生生呕出血来。
谢况恢复了谢冲先前的官位,并加封数职,又下令让举国百姓哀悼三日,丧礼也十分隆重,葬仪甚至超过寻常郡王该有的规格。
哪怕是再对谢冲有所不满的官员,此时也没有出来劝谏。斯人已逝,谢冲生前的成败不必再说,如今重要的是皇帝难得失态,若是和他唱反调,无异于求死。
悲伤之后,谢况难免觉得蹊跷。
只是有缜密的准备在前,江州也离京城有些距离,谢况再怎么查,居然也没能查出幕后之人,难道真的就是寻常匪徒作祟吗?还是有人包庇?
然而转念一想,前几年地方上也有盗贼杀害官员的,也不能不说不合理。谢冲说是流放,但也带了不少
家产,被盯上也是不可能。
祸水最终被东引到了柳家身上,那江州刺史,和柳家有些姻亲关系。为此,柳涛、柳绾等柳家人还到谢况面前谢罪,只不过谢况觉得未到时机,故而没对柳家下手。
但江州刺史自然是要被革职的,谁让谢冲是在江州境内出的事呢?出乎谢宜瑶预料的是,江州刺史这个职位,谢况选择让程莫调任。
想来他仍是不想让程莫这些虽有军功但并非心腹之人,长久在一地任职。
虽然借程莫在郢州培植势力的谋算乱了空,但这对于谢宜瑶而说也不是什么大的损失。
江州也是个好地方。
江夏王府的事情,谢况也大体安排好了。谢冲的爵位由谢义道承袭,他也暂且放下了太守的职务,回京守孝。
谢冲的大部分姬妾都被打发了出去,领到一笔微薄的钱财安顿生活。
王妃徐氏则选择和长子谢义道一同生活,还带着年幼的女儿谢素月。次子谢义远年纪不小了,他又和母亲长兄的关系一般,就选择自立门户去了。
唯独三子谢义逾年幼,其生母又并非王妃,谢况念在谢冲生前格外宠爱他的份上,便继续让谢义逾在宫中生活,与诸皇子同。
皇族内部的事务处理妥帖后,谢况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朝堂之上,而此时真正的暴风雨才即将来袭。
第63章 京口兵将(一) “她倒是舐犊情深。”……
纵使谢况再悲伤, 身为皇帝,他也不能沉溺于谢冲的死而止步不前。
相反,正是谢冲的离奇去世让谢况意识到, 他并没有真正将这半壁天下牢牢掌握在手中。
江州不远, 可他却无法越过当地士族豪强的手, 将这一切查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