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请禅位(12)+番外
谢况坐于席上正位,贵嫔在侧边设席就坐,谢容则被乳娘抱在一旁。
繁琐的礼节完毕,谢况命诸卿平身,众人方得以就坐。
司贵嫔给谢况斟了一杯酒,谢况举起酒杯,说起了祝词:“今日诸位爱卿聚集于此,为的是吾儿阿容。阿容虽方满岁,已有聪敏仁德之风,实属社稷之幸。愿朕的阿容平安喜乐,岁岁无忧。众卿今日都要尽兴,不要因朕在场而拘束。”
说罢,谢况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席间众人也都举杯相庆。
至此,宴会才正式开始,众人方动了筷子,与此同时,有宫人开始将宾客今日所赠的生辰贺礼一一奉上,给谢况过目。
谢宜瑶送给谢容的是一块专门请僧人加持过的玉佩,谢宜琬送的是亲手织的虎头鞋,谢钰送的则是一只银质长命锁。
除此以外的王公贵族们送的贺礼也无甚稀奇,想来是谢况反复强调宽俭治国,众人都怕触逆鳞的缘故。即便不出彩,也不会有什么差错。
宴会进行到中间,刚一岁的小皇子就有些倦了,司贵嫔从乳娘手把谢容中接了过来,又和谢况说了什么,抱着谢容先退到后殿了。
推杯换盏之后,众人已是酒酣耳热,谢宜瑶今日特意少饮了些,抓准了这个时机,打算对谢况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谢况今天难得略有失态,他三十多岁才有了第一个儿子,顺利满了周岁,自然是喜不自胜。
谢宜瑶拎着酒壶到他面前来敬酒时,谢况也是满面笑容,把前些天有人跟他打小报告说谢宜瑶在街上和人起了冲突这点小事抛到了脑后。
“阿父。”
“哦?是阿瑶啊……过来,到阿父这里来……”
谢宜瑶坐在刚才司贵嫔坐的位置上,却特意隔了一些距离。
“阿父,女儿敬你一杯,也敬容弟和司阿姨一杯。”谢宜瑶边说,边灌满了谢况的空酒杯。
“好!”
谢况又一饮而尽。
见谢况已经醉得有些意识不清了,谢宜瑶清了清嗓子,准备说出她早就打好腹稿的话。
“阿父,我听说你打算让阿琬和萧延离婚……”
闻言,谢况的脸色似乎变了变,语气却仍然是随意的调子:“你也听说了?”
“是。”
“你是第三、不!第四个来劝朕的了。你们都商量好了是不是?”
谢宜瑶继续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阿琬和萧延当年也是阿父指婚的,君无戏言,萧延既无过错,无缘无故要让阿琬改嫁,有损阿父信誉,我也是为阿父着想……”
“换个理由,”谢况倒了倒空酒杯,“这个理由萧公跟朕用过了。”
看来萧凯已经找过谢况。
“说到萧公,阿父若是执意要让萧延和阿琬离婚,也是拂了萧家的面子。若是看中了柳融的才干,不如直接重用他,何必与本就和皇家有了姻亲关系的柳家再联姻呢,就算要为阿琬另择夫婿,也该另选一姓……”
“这个道理阿钰跟朕讲过了。”
“说到底,阿琬自己也倾慕萧郎,二人正是情浓时,若是现在拆散了他们,恐怕等将来柳郎尚公主后,彼此之间也难免心有芥蒂,反而与阿父的意图相反了。”
谢况一时沉默。
宫人呈上来一碗醒酒汤,谢况喝后清醒了些,良久才说道:“朕前些天几次三番地驳回你进宫的请求,你是真不懂朕的意思吗?”
说完苦笑了一下,别开了视线。
谢宜瑶的斗志被谢况一次次的打断消磨了许多,她与谢况说的那些话并非没有道理,但谢况好像完全没有理解她的打算。
比起上辈子意气用事闯进宫去直接质问谢况,她这次明明理智了很多,却好像无济于事。
事到如今,她只有最后一张底牌了。
谢宜瑶站起身,举起酒杯,面向谢况道:“阿父,你还记得当年和阿母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吗?我从小就时常听你说起,阿母年幼的时候,前朝皇帝就想要纳她为皇后,阿母不愿意,所以外祖没有同意。后来阿母又被某个前朝宗室看中,阿母还是不愿意,所以外祖又没有同意。直到阿父上门聘婚,惊才绝艳使阿母倾心,方才结为伉俪。你总还说,多亏了阿母慧眼,才让你们喜结连理。
“阿母从前也跟我与阿妹们说过,将来结婚一定要找自己喜欢的。如今阿琬不也是如此吗?你不喜欢萧延,可是阿琬她喜欢得紧,既然如此,又有何妨呢?父皇这样做,若阿母泉下有知,不知要怎么想……”
这实在是谢宜瑶掏心窝子的话,说到情急时,难免落了几滴泪下来。
她想阿母了,阿母在的话,一定会护着她们的。
所谓底牌,就是到万不得己的时候才使用的,谢宜瑶本来是不想将袁盼搬出来的,因为她不想利用自己的母亲。
但是她也知道谢况听了她提到袁盼,态度一定会松动。
谢宜瑶知道他对袁盼有愧。
果不其然,谢况不仅没有打断她的长篇大论,神色都动摇了几分,在醉酒朦胧之中,他想让面前这人不要再提亡妻了,转念想到这是她的女儿,女儿思念母亲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于是没有说些什么。
谢宜瑶刚才落泪时,特地转过身去,不叫下面的宾客们看见,如今缓过气来,泪也止住了。
“父皇,女儿们知道如今成了公主,婚姻大事不再只是自己的私事,关乎皇家颜面、社稷安宁。我先前所说的肺腑之言也都并非出于任性胡闹,而是顾全了大局的。
“我当然明白,阿父现在是一国之君,担负的责任远非女儿所能比的,任何决策一定都经过了深思熟虑。如果阿父执意认为阿琬改嫁于她、于家、于国都是更好的安排。女儿言尽于此,无论阿父做出何种决断,我都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