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请禅位(134)+番外
谢宜瑶本以为没有再见春燕的机会,谁能想到春燕会主动向张宏拜托,想见公主一面。张宏拿不定主意,便去问周禄,周禄一想春燕和主犯们毫无瓜葛,平日里也没闹出过事来,就准许了。
谢宜瑶自然同意了此事,这几年来多是她费尽心思四处结交,除去少数几个干谒的,难得有人主动找她。
她倒要看看春燕是抱着怎样的心思来的。
……
当春燕出现在她面前时,谢宜瑶差点没有认出她来。
虽说她们只有一面之缘,但那一面已给谢宜瑶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春燕是个精瘦的姑娘,久经日晒的皮肤透着淡淡的褐色,身上穿着的衣裳也极其朴素,被洗得褪了色。
然而今日春燕却是一身江左常见的仕女打扮,面上也扑了不少妆粉,显得白皙了许多。
谢宜瑶的吃惊太过显眼,春燕还未行礼,便解释道:“这是官府的人安排的,说是不能在公主面前失仪。”
说完,不自觉地摸了摸脸颊。
谢宜瑶顿时明白这是多半是张宏的主意,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把灵鹊飞鸢叫了过来,让她们给春燕换身行动方便的素净衣裳,脸上的妆也卸掉。
这对春燕来说可谓意外之喜,她本就很不习惯这身装扮,但心里念着礼数,不敢拒绝张别驾,现在能换身舒服的衣裳是再好不过了。
只消片刻,谢宜瑶印象中的那个春燕便回来了。
谢宜瑶笑道:“还是这样看得顺眼些。”
春燕不好意思地说:“麻烦殿下了。”
谢宜瑶让春燕在她对面坐下,春燕不等谢宜瑶开口,就主动道明了她的来意。
“那日之后一直没有机会再见到殿下,春燕这次是来谢恩的。”
谢宜瑶闻言微微挑眉,有些吃惊道:“谢恩?”
“那日殿下说会为我们考虑,我本以为只是句套话,没想到后来真的……张别驾说,这都是殿下的主意。”
“哪里,”谢宜瑶轻轻一笑,“那位别驾吹捧旁人的话,你们听信个三四分就够了。”
二人话说到半途,灵鹊端上了几碟糕点,放在春燕和谢宜瑶之间的案几上。
谢宜瑶看春燕的魂已经被这些糕点勾走了一半,便轻轻把碟子推向春燕面前。
“这几样佐茶是最好的。你不必太拘束,我们边吃边聊也可以。”
春燕依旧没有推辞,只是用一双湛然清澈的眼眸看向谢宜瑶。
谢宜瑶不禁心又软了几分,连带着语气也少了点压迫感。
“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可想留在京口?”
春燕已经比刚来时放松了许多,很自然地答道:“阿父他也不愿编入军户,打算以后另谋生路。听张别驾说,我们这样的,至少要在南徐州再呆三年,只要三年间上交了足够的粮,之后便可离开。”
南徐州大多土地贫瘠,远不如扬州诸郡县,因此若不是官府出手,流民是不会自发聚集于此的。
如果不强制让他们加入兵户,多出来的流民中就会有人无处可去,但既然周禄是南徐州刺史,就有权把他们安置到南徐州的其他地方去。
而三年的期限,则是谢宜瑶的意见。
三年的时间算不上太长,却既足以让人们生出归属感,也能够为以后的生活奠定基础,等到时候,流民们留在当地的意愿会比初来乍到时要高出不少。
至于那些执意要离开的,就是硬留也未必留得住,不如放他们离开。
当然,谢宜瑶的这个计划,要能行得通还得达成一个前提,
那就是周禄和张宏能够在这三年内安土息民,上头也不会加重南徐州的赋税劳役。
谢宜瑶知道春燕是不愿意入兵户的,即使现在京口的兵户待遇比以前好了许多,但她本就不是因为待遇原因才不满的。
谢宜瑶也拿了块糕点,正要送到嘴边,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春燕,北人曾经摧毁了你的家园,你难道不想报仇雪恨吗?”
春燕正在饮茶,听到谢宜瑶这样的话,忧心忡忡地放下了茶杯。
“殿下,”春燕的语气很是真挚,“我虽只是无关大局的一个小民,没有谈论国事的资本。但于我一家而言,战争就是摧毁曾经的安稳生活的噩梦。重新投身那样的噩梦,并非我所愿。公主曾亲眼见过燕军么?我是见过的。穿上铠甲,拿上武器,也分不清什么胡人汉人,北人南人。我看见的只有人与人的厮杀。”
北国现在的胡人都用汉姓、穿汉服、说汉话,且没有南渡的汉民本就不计其数,军队中也自然不会少汉人。
在春燕的眼中,过往的那些厮杀真不知有何意义。
战争,对于国家的意义,自然是保境安民,增加土地和人口,进而增强国力,维持长久的统治。
如今的南北两国,短时间内依靠战争直接吞并另一边不大可行的,楚燕国力相当,双方这么多年也就是在长江南北打得有来有回,尽量消磨对方的实力而已。
但对于生活在长江南北两岸的家庭来说,战争却是实实在在的劫难。
谢宜瑶知道春燕的观点定是有自己的原因,她无意去揭开别人的伤疤,与春燕讨论战争到底意味着什么。
春燕担心自己说错了话,又解释道:“这也只是我和阿父的一家之言罢了,殿下千万不要为我的一家之言对百姓有什么想法。就在京口生活的这一小段时间中,我也结识过想要让家人当兵的女郎,甚至有想要亲自上阵的……”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眼看话题越飘越远,谢宜瑶止住了春燕的话头,“我方才不是问你的阿父,是问你自己将来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