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请禅位(206)+番外
“可说了什么话没有?”
“没有,只是让陛下过目。”
谢况心情本就不佳,因此本打算随意翻翻就作罢,可一翻,他心中的怒气就又上来了。
这份文书里,记的是过去一年各州郡的户口和税收,并很“贴心”地在一旁标记了前几年的数据。
上一个夏天,蜀地有旱灾。上一个冬天,江东有雪灾。
最近这一两年,南国的天灾不断,人祸也不少,因此谢况称帝以来第一次,户口数目出现了倒退的情况。
当然,灾害并非唯一的原因。比如越发严苛的徭役和赋税,使得多地都有大规模的逃亡情况。更有许多人为了躲避徭役赋税,出家为僧为尼的,但因为是贴合了皇帝的个人喜好,这种目的不纯的皈依并未得到扼制。
这些原因的分析,文书上并没有写,可谢况总是能想到一两点的。将这份文书呈上来的人的目的,更是不言而喻了。
在他执意要修堰的前提下,呈上这样一份文书,即使不说,也明显蕴含了劝谏的意思。
这并不是让谢况最生气的原因,他真正气愤的是,自己甚至无法为此动怒,毕竟他们名义上也只是在履行臣子的职责,谢况无法证明他们的目的,那只是他的猜想。
若是他为此发怒,反倒造就了这群人刚正不阿、敢于直谏的好名声。而他谢况,则会和昏君、庸君,甚至于暴君的形象牵扯上关系。
这才是谢况最不能接受的,所以他只能忍。
这群人知道他一定会忍,才敢这样做的。
谢况在气头上,正是无处发泄的时候,突然又听人传报:“陛下,吴郡公主请见。”
第113章 长刀出鞘(八) “你就没有其他话想和……
“今日陛下心情不大好, 殿下不如改日再来吧。”
文德殿外,守门的小内官劝着谢宜瑶。
他在这当了多年职,每次吴郡公主见了他都是极客气的, 并不像有些官员那样颐指气使, 还时不时会打点他一点赏钱。
因此他并不是胆小怕事, 而是真心为公主担忧,不希望吴郡公主去触这个霉头,好心劝告。
谢宜瑶却不置可否:“再等等。”
“哎哟殿下,进去通传的人这么久了也没个口信。奴婢实话实说,我在文德殿外每天见过太多来来往往的大臣, 现在陛下这个情况, 分明就是想要晾着殿下呢。听奴婢一言,别等了……”
“殿下。”
来人是谢况身边的中书舍人,姓虞。他作为皇帝亲自提拔起来的心腹, 日常参与机要,谢宜瑶有过几面之缘。
谢宜瑶作了个揖:“虞舍人。”
“陛下有请。”
谢宜瑶点点头, 跟着虞舍人走入文德殿,回头还望了一眼那小内官, 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说:你瞧。
虞舍人低声解释道:“方才是下官在和陛下议事, 让殿下久等了,实在抱歉。”
谢宜瑶心知肚明, 如果刚才谢况只是在忙, 那也该能先知会她一声, 多半真如那内官所说, 谢况是刻意为难她。
又或者是一时没拿定主意,不知道要不要见她。
谢宜瑶把这些想法都埋藏在心底,微笑道:“哪里, 虞舍人恪尽职守,是我冒昧请见,耽搁了你们商谈正事。”
你来我往的场面话很快揭过,二人走到谢况面前,谢宜瑶很规矩地行了礼:“参见陛下。”
谢况一个眼神把其他人打发了下去,虞舍人也不例外。
“真是稀客,你有多久没来过文德殿了?”
“陛下这是什么话,我本就不该参与政事。要不是情况特殊,也不会贸然前来文德殿。”
谢况正把玩着手中的镇纸,听到这话,不动声色地将它放下。
“你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我是为寿阳而来。”
谢况冷哼一声:“你倒是心系军国大事。怎么,在新亭立了一次功,还不够么?”
“非也,”谢宜瑶道,“我今天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苍生。”
这幅惺惺作态的样子让谢况很是不爽,但也不好戳破,只道:“你也觉得朕听信奸邪么?”
在寿阳事宜上和谢况意见相左的大臣们,有一部分是被谢况打压过的高门士族,他们都不愿、也不敢将矛头直接指向君主,于是就开始谴责起了谢况身边的这些出身寒微的心腹,比如虞舍人这般的。
这些心腹固然能为谢况出出主意,但像修堰这样重要的事,一般还是谢况本人的想法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对此,那些大臣们也并非不知情,但他们仍然选择将矛头对准这些能得罪得起的寒人。表面上说是希望皇帝擦亮双眼,实际上还是在针对谢况。
指桑骂槐,让谢况很是不爽。
搞得好像他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傻子一样!
“哪里,
陛下兼听明辨,不会被小人蛊惑的。”
谢宜瑶这么一讲,让谢况的心情好了些,且看她今天的态度算不上趾高气昂,也就能勉强忽视她话里的那些暗讽了。
何况既然谢宜瑶说自己能兼听,要是在这个时候不让她发表意见,不是就成了现场的反证么?谢况也就心甘情愿道:“你有什么看法,尽管说吧。”
谢宜瑶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她知道大臣们对此各自有什么意见,更知道谢况现在想要听的是什么。
她欲抑先扬:“我知道陛下的苦心,是想兵不血刃就拿下寿阳城,少造杀业。”
谢况似笑非笑:“倒是还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
这几年来,谢况对佛教的偏好越来越明显,尤其是在那场“心病”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