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请禅位(23)+番外
谢宜瑶住着的禅房虽然偏僻,但和这偏殿离得却近,没走几步路就到了。
留在禅房的几个侍婢记得灵鹊走前拿了伞,没立刻去找人,免得万一公主回来了要沐浴时没人伺候。
眼下终于等到了谢宜瑶和灵鹊飞鸢,见她们浑身又都还干爽,只是还有个一道回来的陌生女子是淋了雨的,便都心领神会,各自起身干活去了。
有人去将备好了的热茶端了过来,有人送来了擦拭的帕子,谢宜瑶自己随意地擦了擦身上——方才沈娘子使劲把伞往她这边靠,她根本没怎么淋到雨。
沈娘子把湿头发擦擦干,又喝了口热茶,身子很快暖了起来,精神也恢复了些许。
“真是多谢,若没有娘子,我现在恐怕还在眼巴巴地吹风呢!”
谢宜瑶含笑道:“哪里的话,不过顺手而已。”
“敢问娘子怎么称呼?”
这差点问倒了谢宜瑶,幸好她事先有所准备。
“我姓袁,至于名……你就叫我维玉好了。”
沈娘子听了,只点点头,并未说什么,似是不觉得有奇怪的地方。
“我姓沈,名蕴芳。还有个字叫怀香,你就直接叫我怀香吧。”
女子有字,多是士族出身才会如此。
谢宜瑶听着这个有点耳熟的名字,渐渐回想起了什么。
谢况篡位后,京中的士族也依旧是曾经的士族,像柳涛、萧凯那样在前代官运亨通又在新朝仍居高位的,都不在少数,更别提底下的人
了。
沈蕴芳的祖上也曾是前一代开国皇帝的肱骨之臣,如今几十年过去,她的家族虽然也式微了,但到底有些根基,至少能维持着士族的身份。
前世某年,谢宜瑶的姑母长公主谢钰为儿子的婚事操心,办了场春日宴,邀请京中未婚的女子,谢宜瑶也被请去替她参谋相看。
那时候,谢宜瑶曾见过沈蕴芳一眼,却并未记在心里。
直到后来,沈蕴芳成了京城的风云人物。
她执意要出家为尼,沈家人起初并不允许,只是后来又有僧侣开导家人说沈蕴芳命薄,若是出家修行或许还能多有几十年阳寿,父母才勉强同意。
士家女子无缘无故去做比丘尼,这件事足以成为京城人茶余饭后的闲谈话题,谢宜瑶又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也听说了。
但她实在很难把面前这个鲜灵活泼的沈蕴芳,和前世传闻中那个清心寡欲的比丘尼联系起来。
“蕴芳……怀香……”谢宜瑶喃喃道,“这字是你家中长辈取的吗?”
“不啊,是我自己取的。”
沈蕴芳摇摇头,又说:“族中我这一辈的几个姊妹,名的下一字皆是芳,我觉得无趣,便取了个意思相通的表字。平日和亲朋往来,素来都是以字相称。”
谢宜瑶听了,越发觉得这是个有趣的人,便更有多问几句的心思。
“怀香今日为何孤身来石城寺,若是随身带个仆从,也好过无人差使。”
沈蕴芳听了这话,眼神有点闪躲:“我家中本就没几个奴仆,他们各有各的要事……”
谢宜瑶大致猜到了几分,看来沈家虽然仍有士族的身份,生活却过得很清贫了,想到这里,她便转移了话题:“先前听怀香说你是石城寺的常客。”
“是,虽然城里头也有好多寺庙,但都没这里灵验呢。”
“那你今日前来,是祈了什么愿?”
沈蕴芳脸上顿时有了淡淡的赧色,她低下头,小声回答道 :“‘既不能流芳百世,亦不足复遗臭万载’,我虽没有这种程度的抱负,却也希望可以凭女子之身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维玉,你说,这是不是有些荒谬?”①
说完,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谢宜瑶一眼。
谢宜瑶没有像她预想中的那样笑话她又或是感到不解,她只说:“谈何荒谬呢?人生在世,想要留下些痕迹,再正常不过了。”
其实上一辈子,沈蕴芳就做到了留名青史,后来有人为南楚比丘尼作传,她亦在其列。
一旁的灵鹊见话题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便把其他几个侍婢打发出去,自己也和飞鸢也到屋外候着。
谢宜瑶见旁人都出去了,又道:“我其实也有想要做的事,却也踟蹰不前。”
谈到这个话题,两人都不免有点恹恹的。
她们都拥有为俗世不容的念头,却硬是要撞个头破血流,前世一个遁入空门,一个身败名裂,都算不上是什么好结局。
谢宜瑶转移起了话题:“我是家中长姊,底下有几个弟妹……怀香家中可有姊妹兄弟?”
“只有一个胞弟,姊妹只有堂的和表的。”
“你既然如今还住在家中,可有定下亲事不曾?”
谢宜瑶想着前世多年后,谢钰为儿子择妻时沈蕴芳仍未婚,想来她现在身上应该是没有婚事的。
沈蕴芳垂首,显然不太高兴:“家父家母有在操劳此事,但我不乐意,就一直拖着。”
“这是为何,可是因为那些人不合怀香心中的夫婿人选?”
“并不。只是我……不想成婚。”
“啊……”
谢宜瑶终于会了意,点了点头。
她没情没绪地想,她和沈蕴芳虽然出身不同,却也会被相同的事情困扰,不禁就产生了共鸣。
与此同时,她也想明白了为何前世沈蕴芳会想出家为尼。
谢宜瑶叹道:“其实我已成婚,也是家父定的亲事。作为过来人,我是支持你的。若不愿成婚,可千万不能委屈了自己。”
谢宜瑶和沈蕴芳又吐了不少关于夫婿的苦水,这话扯着扯着,就难免要扯到父亲身上,她虽没有多说,却也激起了沈蕴芳的倾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