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请禅位(231)+番外
谢宜瑶随意地坐在谢况面前,不讲一点礼节。
他的喉咙里发出了微弱的声响:“你来……做什么……”
“谢宇死了,来知会太上皇一声。”
谢况竭尽全力吼道:“稚子无辜!”
谢宜瑶露出了令谢况感到熟悉的虚伪笑容,她道:“太上皇放心,他会葬入皇陵,将来到九泉之下,还同你一起的。”
“你若有恨,冲朕来便是!”
谢况想伸手去抓谢宜瑶的衣袖,上面绣着龙纹,但他如今太虚弱了,根本做不到。
“朕?”谢宜瑶冷笑道,“你还以为自己是皇帝吗?”
谢况被这话气到咳了数声,好一会过去呼吸才平复下来才。
从前谢宜瑶觉得,如果有一天她能扳倒谢况,她一定要将自己的愤怒和不满都宣泄给他,要质问他许多问题,可现在谢宜瑶却觉得无所谓了。
这样一个人,即使认罪,即使忏悔,也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她曾经有多么惧怕他,现在却能轻松地毁了他。
谢况眼角有泪水噙着:“他们都是你亲弟啊……”
“不错,”谢宜瑶道,“所以朕一直很羡慕他们。尤其是谢容,他一出生就得到了许多东西,并且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应当。”
不仅仅是羡慕,她更是忌忮着他的,他有母亲,而他却又夺去了她的母亲。
诚然,谢容出生时袁盼已经去世了两年,但确实是因为他——一个长子——她的母亲才会死去的。
她和她,一个生了三女,一个生了三男。究竟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谢宜瑶花了两辈子、几十年,也没搞明白。
谢况明白吗?
“这都是……规矩……”
“是在什么时候,由谁立的规矩?”谢宜瑶反问道,“活在这世上的人,没有一个人能回答,可偏偏谁都遵循着。”
她却要撕碎它们。
谢况显然对这些话题毫无兴趣,他闭上了双眼,任由泪水从苍老的面容上划过,作为无声的反抗。
谢宜瑶不太确定以前是否见过他流泪,记忆并不是一种十分准确的东西。
谢况的反应比她料想的还要无趣,她本来打算将司砚的选择告诉他,好奇着他的反应。
没意思,她不想知道了。
谢宜瑶开始后悔今夜预留出的时间太多,她本该多花点时间去看奏章,也好过在这里看着谢况挣扎。
谢宜瑶没有再说什么,离开了软禁太上皇的宫殿。
在飞鸢和裴贺的陪同下,谢宜瑶视察了一下宫内各处,确认一切无误后,就回了自己的寝殿休息。
这晚,谢宜瑶梦到了袁盼。
梦中袁盼的脸很是模糊,因为女儿已经记不太清母亲的面容了。
母亲的怀抱也并不温暖,冰凉得像是刀剑,还散发着血的气味。
可谢宜瑶仍然睡得很是安稳,足以忘却今夜的所有不愉快。
……
一个月后,太上皇薨。
意外地,这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属于谢况的时代早就过去,北边的战事如火如荼,人人都有别的操心事。
在谢况的丧礼上,皇帝身为人女虽只流了几滴泪,却也哭得是肝颤寸断,哀声动人,足以让臣子们称道她的纯孝。
太上皇离世后,昙玄法师以蛊惑圣听的罪名被清算,南国针对佛教的规范整顿也就此拉开序幕。
昙玄在伏法前作出了最后的预言:乌衣巷将有灾。
无人能解其妙,这话闹得京城内人心惶惶,如果他是作出了和当今皇帝有关的预言,或许还是出于报复和诅咒。可昙玄说的是与他并无瓜葛的乌衣巷,仿佛就更为可信。
次月,乌衣巷走火,所幸没有太多人员伤亡。
柳家几支在这次火灾中受损尤为严重。数代人积累下来的宅舍与财宝,大半都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元气大伤,所幸别处还有一些田产庄园,仍然能撑起大族的门面来,但他们也不得不举家搬到别的里巷。
加上先前族中多人被贬官免官,柳氏终是不复咸宁初年的辉煌。
世间潮起潮落,有时不过如此。
许久之后,京城中仍传颂着一支童谣。
临淮有女,化为飞龙。上覆穹天,下揽山河。
这首童谣被记载于南楚的史书中,记载在某位皇帝的本纪中,开启了一段传奇的故事。
第127章 番外(秋) 皇帝的一天,流水账……
“陛下, 你怎么又……”
灵鹊捧着熏过的衣物走进寝殿,看见谢宜瑶点了灯,正卧着看书。
谢宜瑶放下书, 解释道:“刚醒, 反正时候也不早了, 就先看点东西。也是时候了不是?”
“是了。”灵鹊应过,熟练地帮着谢宜瑶更衣。
现在这季节天亮得晚,到了谢宜瑶该起的时间,外面却还是黑的。
谢宜瑶即位以来十分勤政,不论寒暑都是起在鸡鸣之前, 连累了要服侍她的灵鹊。
谢宜瑶也说, 现在宫中不缺人手,你也有别的任务,何苦事事都亲自来呢?但灵鹊却说, 宫人办事虽然妥帖,但不让我看着点主上, 心里是很不安的。谢宜瑶也就随着她去了。
用完简单的朝食,按照谢宜瑶的习惯, 她便去了太极殿的西堂理事。
这个时辰百官也都该陆续到任了, 谢宜瑶这么想着,先看起了昨天没看完的文书, 大多是不紧急的内容, 才能被她拖到现在慢慢看。
一是程莫上的, 没什么实质性内容, 无非是些例行的套话,以及江州的基本情况。程莫是谢宜瑶一手提上来的,没家族背景, 又有和飞鸢父亲的那一点故交,忠心谢宜瑶是不操心的,只是也担忧程莫是否能压制好江州地方的豪族,好在江州如今是太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