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请禅位(50)+番外
如果是有人加害袁盼,能抓准这么好的时机是很难的,故而没人怀疑袁盼的死因有古怪。
可十六岁的谢宜瑶,作为袁盼的女儿,却凭直觉认为不对劲。
即使她知道阿母和阿父每次见面都只有争吵,也不觉得袁盼会做出这种事。
可惜她没有任何能证明她猜想的证据。
因此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增多,谢宜瑶好像也能理解一些了,人是复杂的,她也并不真正了解阿母,不能保证当年袁盼真的没有死志,所以渐渐地也就接受“事实”。
但是现在谢宜瑶却又起了疑心,这次并非是出自直觉,而是靠推断——如果没有说有什么被以前的她忽视了,首先就是当年徐梅香的反应。
若说徐梅香不曾隐瞒什么,谢宜瑶是不信的。
“当年要离开襄阳的时候,你特地把我和灵鹊单独叫住,最后却没有说任何话。我现在仍然很想知道,那时候阿姨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徐梅香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殿下当年没问,怎么如今突然起了疑心?可是在京城发现了什么?”
谢宜瑶错开目光,只说:“不过是见的人和事多了,想得也多了。”
徐梅香看她这个态度,以为谢宜瑶确实已经掌握了什么密辛,来襄阳也是为了探究此事,若是不说,谢宜瑶不会放过自己。
她小心翼翼地说:“殿下也知道先皇后是最要强的,可要是人落入绝境,懦弱的人变得勇猛,本分的人变得恶劣,这都是有的,我这一把年纪见过太多了。”
绝境?
谢宜瑶努力回忆着袁盼最后活着的那段日子,要说有什么不愉快,谢况当然是一个,他当时担任雍州刺史一职,军务繁忙,常常宿在外头,而就算是回了家,也可能是到司砚又或者别人那儿休息。
谢况若是到了袁盼屋里头,不吵几句是不会罢休的,闹得大了,谢宜瑶自然也知道了,也曾听见过几个生啊死啊的字词,当时都只当是气头上的胡话,没谁想最后会成了真。
但谢宜瑶当时在心里,也认定是谢况害死了阿母,为此一直记恨他。
直到谢况又是发誓终身不再立后,又是跟她倾诉对袁盼的思念和愧疚云云,才渐渐稍微把她这些念头打消下去,后来父女二人关系再次恶化,这种恨意才又卷土重来。
另一个,自然就是司砚了,袁盼虽然也没给过谢况其他的姬妾好脸色,但对司砚更是格外厌恶,明里暗里给她使过许多绊子,也曾闹到过谢况面前。
司砚虽然表面上温顺隐忍,但私底下到底是怎么看袁盼的,谢宜瑶是不知道的。再怎么说司砚也是人,不可能没有一点怨言吧。
谢宜瑶没把这些猜测说出口,只道:“阿瑶当时年幼无知,自是不了解阿母的心境。还烦请阿姨指点一二。”
论了解袁盼的程度,徐梅香确实胜过谢宜瑶,她和袁盼日夜形影不离,早就能将袁盼的心都猜个七八分。因此袁盼到底为什么寻死,其实徐梅香一直是知道的。可她不能明说,但又必须得想办法让谢宜瑶明白,这就有点难办。
思量再三,徐梅香开了口:“既然是得有所谓的‘绝境’,那么也得有个契机……这可不是先皇后一个人可以做到的。”
事到如此还是这般语焉不详的话,谢宜瑶难免有些不耐烦:“阿姨为何不把话讲得更明白些?这里又没有别人听去,我也不会治你的罪。”
徐梅香深呼一口气,说道:“先皇后当年用的那条白绫,在那天之前我从未见过,并非她身边的东西,而是当天……外头差人送到夫人院子门口的。”
谢宜瑶听到此处,从头到脚由上到下瞬间凝住了。
她可从未听说过这件事。
司砚是弄不成这种手段的。论谁能往官邸里送东西,还能顺利叫袁盼收下,也就只有谢况了。
心中有了猜测,还来不及深想,谢宜瑶就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那条白绫送到的时候,你也在场?”
“正是。”
“那么,你定是知道到底是谁送来的了。”
徐梅香颤颤巍巍道:“那位的名讳,奴婢不敢说……”
“好!好得很!”
谢宜瑶一甩手,茶杯被衣袖一带,跌在了地上,碎得可怜。
徐梅香吓得哆嗦,她不是没见过谢宜瑶以前闹脾气,可真正动怒却是第一次,拦也不是,劝也不是,只好连忙跪下谢罪,嘴里念着殿下息怒。
谢宜瑶此时却无暇顾及徐梅香了,她狠狠对着自己锤上几拳,以此发泄心中的恨意。
这恨意并不是对着谢况的,而是她自己。
前世谢宜瑶亲眼见过许多次谢况对她的责骂,所以在她心里,谢况是间接逼死袁盼的凶手。
然而虽然她认为谢况绝对不无辜,也不曾真正原谅他,但也觉得他带着愧疚度过余生,时常为梦魇所扰,应当是真的有在后悔的。
却不曾想,谢
况还有瞒着她的事。
他确实心中有愧,可这愧是因何而起,以前她却不知道。
袁盼自缢的那天之前,谢况刚和她吵过一架,因此彼时也在离家不知多少里外的营地里,忙于军务,连着几日没有归家。
如果确实按徐梅香所说的那样,谢况派人给阿母送来了自缢的白绫,刺激到了她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
一条白绫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会不知道。
这几乎就是把“希望你死”摆在了台面上。
谢宜瑶原本心中对谢况已经充满怨恨,不单单是因为袁盼,更是因为她自己,但眼下境况不适合动手,她打算从长计议,以后好好算一算前世今生的糊涂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