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请禅位(70)+番外
“贺愿归附于公主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终于想通了?这很好。”
谢宜瑶仍然是那幅古井无波的样子。
裴贺有些难以置信,他本以为谢宜瑶肯定会说些别的什么,或者干脆嘲笑他一番。
“殿下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谢宜瑶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你是裴如之的儿子,所以我就要该把你处死,永绝后患?你如果是这个意思,我会考虑考虑的。”
这话并非完全是开玩笑,她是真的有想过。
她没有选择这条路,裴贺应该感到幸运。
“我既然主动和殿下开诚布公,就不会做那种事。”
“你真想得开,人人都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放到别人身上倒是血海深仇了,宁肯舍身也要取义,你倒会委曲求全。”
“我没有那么高尚。人生在世,活命才是头等大事。”
去年在襄阳的经历,让裴贺意识到了他是如此的惜命。
“……更何况,父慈子孝,父慈才有子孝,我和家父之间,实在算不上情深义重。”
再深一步的话,裴贺没有继续说,那是他现在还不敢揭开的伤口。
有些君主在事成之后会除掉从敌方反叛来的人,因为觉得不仁不义、不忠不信,不可重用。
裴贺今天向谢宜瑶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不孝”可是够处死的罪名——他也有想过会不会反而惹恼了谢宜瑶。
毕竟他也还不知道,谢宜瑶其实是个心中全无忠孝仁义的主。
谢宜瑶听到裴贺这段话,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她和谢况。身边人都知道她和父亲的关系恶劣,只能维持一些表面的和平而已,但大都只当是单纯的不睦。而像灵鹊这样的心腹,才知道她恨不得将他置之于死地。
在她面前,枉顾父仇的裴贺实在有些小巫见大巫。
她猜裴贺肯定不知道她对谢况的想法,也不知道她真正要做的事有多么恐怖,除非他真的是颖悟绝伦,能从蛛丝马迹中猜测出真相来,再借此讨好谢宜瑶。
否则,这就是他真实的想法。
“有意思。”
“殿下的意思是……?”裴贺惴惴不安地问着,他的未来到底是在谢宜瑶的手中,一句话就能改变他的命运。
“我说你说的话有意思,真真是大逆不道。”
裴贺慌了神:“还请殿下恕——”
谢宜瑶打断他:“恕什么,本公主还没怪罪你呢。你这个性子也不会,往后都改了吧。”
往后?
她说往后?
裴贺欣喜若狂,但却没有忘记:“谢殿下。”
“这些虚礼以后最少也省了,”谢宜瑶摆了摆手,“在我手下做事,听话是第一要义,除此之外,奉承一类概不需要。”
真正能让谢宜瑶下定决心留裴贺一命的,是他说的这些话。虽说她先前也并不打算直接除掉裴贺,但若是他今天让她不满意了,也未免不会改变主意。
而以后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时间考验他。
就在此时,灵鹊前来通传:“殿下,王公子到了。”
谢宜瑶一拍脑门,最近实在忙碌,她都忘了今天该是她和王均定期见面的日子!
“明日就是我的生辰了,还以为他不来了呢。老样子,就让他在偏院呆着吧,一切照旧。”
灵鹊回道:“明白。”
对于谢宜瑶的这位夫婿,裴贺仅仅略有耳闻。
这两年来,谢宜瑶秉持着能不见面就不见面的原则,每逢见面的日子,就把王均圈在偏院里,事到如今连理由都不找了。因此裴贺这几个月以来,也未曾见过王均。
想来这位主婿,应该长得不大好看吧?否则也不会被公主如此疏离,至少不如我……不对不对,裴嘉言,你在想什么?矜己自饰也就罢了,怎么就惦记着外貌了,都怪公主平日总夸他……
“好了,”谢宜瑶淡淡道,“你也回去吧。”
“嗯?”裴贺不解。
“你还打算在这里呆着作甚?难倒还有别的事?”
裴贺瞬时间耳朵都红了。
“无事了,贺告辞! ”
谢宜瑶无言地望着裴贺离开的身影,想着他到底还是年轻,心里在想什么,她一眼就能看透。
裴贺走后,谢宜瑶唤灵鹊去取来那个装着衣裙的匣子。
望着这件染着裴如之的血的衣裙,他一年前的那番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你为你当了公主,就能保永世富贵吗?你难道看不见前朝那些皇室的下场,难道忘记了你的父亲做过的事了吗?”
事到如今,谢宜瑶已经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了。
今天的这一步,她既然走出去了,就不会后悔。
谢宜瑶看入了神,没有察觉到去而复返的沈蕴芳,直到她叩了叩门。
“殿下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谢宜瑶连忙把衣裙放下,又觉得没必要瞒着沈蕴芳,便说:“这是当年我被裴如之刺杀时穿的衣服。”
“原来殿下还记着呢。”
谢宜瑶敏锐地察觉到了沈蕴芳的不悦。
是了,沈蕴芳曾反复多次提到过对裴贺的不满,想必在她眼里,裴贺既然是裴如之的儿子,那就再也没有将他留下的理由了。
可谢宜瑶要做的事,向来没人能拦得住她。
若是换了旁人,她可是连解释的心情都没有。但既然是沈蕴芳,谢宜瑶觉得还是应该解释解释,免得成为她们之间隔阂的开端。
“如果当时在襄阳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裴如之的儿子,那我就不会救他,让庐陵王留他一命了,更不会将他带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