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布、镊子和止血疗伤药,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着,似乎还想寻找什么。
我想找营养液,对于失血过多的人而言,营养液是最好的保命药剂,可惜那东西很贵,这种小诊所是肯定用不起的,于是我的手又及时收了回来,它们像是有着自发的意识,熟练地把托盘里的器具整理好,又为自己戴上一次性地tpe手套。
我迷惑了起来,我不懂为什么我会这么娴熟,仿佛这些内容原本就在我所涉猎的知识当中,而给秦裕处理伤口也根本难不倒我。
我无措地看着我的双手,实在想不通这种感觉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我总感觉好像某些破碎零散的东西即将从我的脑海里冲出,可我却又怎么都抓不住。
而就在我愣神的功夫里,一双胳膊突然从背后伸来,搂上了我的腰。
少年带着满身的血腥气,全身的重量从身后压了上来。
“阿织,你不要我了吗......你还是要离开了吗......”他的声音低哑得厉害,带着不受控制地颤抖,是一种强打起精神的勉强。
我猝然回神,才想起我现在最该做的事是给秦裕处理伤口,否则他可能真的会死。
秦裕大概神志不清时没听到我说要先为他包扎伤口,一睁眼发现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就以为我把他扔下了。
我怎么可能扔下他?我真搞不明白他这种莫须有的担忧和恐慌到底是从何而来,为什么在秦裕看来,我总是随时随地地就会抛弃他似的。
“阿织,别走,别丢下我......”他一声声地祈求着我,就连呼吸都像碾碎的硬玻璃碴,每一下都是血淋淋的疼痛。
“我......唔!”我回头想解释,他却率先封住了我的唇。
他疯了般的噬。咬着,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我顾及着他身上的伤口,不敢用力推他。
“秦裕!”我挣扎着浮出水面,“你赶紧躺下,我帮你把子。弹取出来……”
他没有照做,被浓重的血腥气包裹的少年强势得有些陌生,他竟然直接拎起我的腰,顺势将我压到了旁边的手术床上。
我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但我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痛苦到近乎崩溃的情绪。
“是因为我的卑劣,所以你已经恨透我了吗?”类似的话他说过一次,我无法理解他到低在想什么,我怎么可能恨他?
他贴了上来,我才意识到,他的额头一片滚烫,他发烧了。
近在咫尺的漆黑眼眸透着迷蒙,像遮着一层雾气,我几乎怀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疯。
“秦裕,我不会离开你的,我爱你。”我努力安抚他,我知道他喜欢什么,一阵阵悉悉索索后,沾着斑驳血迹衣服掉到了地上,好在伤在肩头,裤子上的那些血不过是偶然蹭上的,不算多。
我主动包住了他,只用了我人类的拟态,他震了一下,像是受了惊,强烈的逼仄令他眼底也渐渐清明起来。
“阿织,你......”他眼睑泛着红,愈发痛苦起来。
“我帮你把子。弹取出来吧。”我表情认真地看着他。
“别在这......阿织,可以不用这样,我们先分开再......”
“没关系,”我安慰他,“这样你会更好受,不是吗?”
他的呼吸起伏了几下,最终还是慢慢闭上了眼睛,算是妥协了,只是他的眉头紧蹙着,也不知道是因为伤口太疼了,还是因为别的。
我轻扶着他,将他撑起,又把他的下巴搁在我的肩上,然后拿起镊子,专注地观察起了他的伤口。
子。弹陷在肉里,血不停地往外溢,必须要把子。弹取出来才行。
我庆幸于秦裕没像往常那样乱动,不会干扰到我,我全神贯注地拿着镊子,也无心去关注其他,很奇怪,我明明是第一次清理这样的伤口,可我的身体却总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就好像我曾做过无数次类似的事情,那种熟悉感就像是藏在肌肉里的某种本能反应。
很快,镊子的前头就伸进伤口里,夹住了子。弹的硬壳,我深吸了一口气,手腕一用力,子。弹就被拔了。出。来,也在这个瞬间,伤口周围的肌肉因这份刺激不受控制地收缩了一下,少年痛哼了一声,鼻息变重,剧烈的疼痛令他重重沉沉地向下震了数下,似血液般的热流也瞬间股股爆开,这太突然了,我始料未及,连原本想问他会不会很疼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没能说出来。
仿佛我的皮肤正紧贴着水龙头的出水口时,有人将开关猛地拧开拧到最大,憋在里面的水流瞬间就全部倒灌着冲了出来,将正对之处冲得发麻发酸,我一下子神情恍惚,紧握着镊子的手都晃了晃,差点把捏在手里的东西给扔出去。
“秦裕,你怎么......”我说不出话来,我不懂为什么取子。弹这么疼痛的过程会令他这样,这似乎有些超出了我的认知。往常不都是在层层叠叠的反复裹紧下才行的吗?原来剧烈的疼痛也会起到同样的效果吗?
血还在从伤口里往外涌,秦裕缓了好半天,才有了力气偏过头来看我,他的神色里充斥着痛苦和难耐,眼睑泛着的红似乎更多了。盈润的眼眸里透出泠泠的水光,我知道这样的伤口一定让他很难耐,可他眼底里藏着的那些痛苦却好像并不全来自于身体。
我分不清那到底是痛苦,还是一种极。致的沉。沦。
我仿佛也受他影响了,有种莫名的感觉,像是全身的皮肤都皱起来绷紧了,只要轻轻一扯就会像玻璃似地整片碎掉。
往常在这种失态的时候,他总会捂上我的眼睛,不让我去看他的表情,可这次不知为什么,他没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