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切黑鬼王缠上后(178)
白骨老者沧桑地杵在船头望天,虽然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但模模糊糊间听到了这句话。
它活了……死了这么多年,最不缺的就是眼力见。
一个合格的下属这个时候当做什么?
当然是跳船,把空间留给想要牡丹花下死的上司,它自己吭哧吭哧游上岸。
但下头这可是黄泉水,沾了保不齐要灰飞烟灭。
白骨老者略一思索,决定装聋作哑。
晓羡鱼闻言正色:“好一个前路未卜,步步凶险,现在能告诉我你要去哪里了吗?”
奚元静静瞧了她片刻,忽道:“我不需要你的负责。”
晓羡鱼拧了下眉。
奚元抬手,动作温柔地将她鬓边一缕乱发挽到耳后,轻声道:“听话,回去。”
他是囚不住她了,但可以拖她到那边的“微玄圣子”带着沈疏意赶来这里。
她能从断魂泽跑走,无非是趁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魇骨封禁三百年,她刚恢复修为,身体还未完全适应。他的那位半身连同沈疏意联手,强行把她带走想必不算太难。
少女莹白的耳廓落在他指尖,被船篷下挂着的鬼火映得微微剔透,透出纤薄皮肤下细细的血管,体温在其间缓缓流动。
他好似有些着迷,把玩片刻,才依依不舍地收回手。
晓羡鱼还在愣神,似乎努力地消化着他的反应,然后她突然想通了什么。
少女秀眉一拧,“哎呀”了声,恼道:“你怎么这么烦?”
奚元:“……”
被说烦,好伤鬼。
可是她说完他烦,忽然便俯下身来抱住了他,那是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臂弯收得很紧,仿佛怕他从怀中溜走一般。
“我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你怎么还不明白?”晓羡鱼的脸埋在他肩窝里,声音有点儿闷闷的,“非要我说得那么直接吗?”
温香软玉乍然入怀,奚元好似怔住了,没动。
过了半晌,晓羡鱼抬起头,伸手捧着他的脸说道:“不是为前世那点纠葛,也不是为了负责。奚元,师兄,你为何就不愿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呢?”
奚元眼珠轻轻一转,下意识般重复了遍:“喜欢?”
“喜欢,特别喜欢,天下第一也唯一喜欢。”晓羡鱼迎着他直勾勾望来的视线,不仅有些面热,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所以我不舍得让你走,我不要再也见不到你。”
奚元静了下,喉结微动:“真的喜欢?”
晓羡鱼简直无言以对。
他那辨识人心的本事,怎么到这事上就犯轴了?
连沈疏意都看出来她对他不一般,成天一口一个跟宠的阴阳怪气,天底下竟还有人迟钝得过沈疏意?
晓羡鱼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先前你做了什么?现在才来问我这个是不是有点混蛋了?”
什么坏都叫他使了,转过头来倒还要怀疑她的真心。
奚元垂了垂眼:“可……”
晓羡鱼握拳,朝他肋下狠狠一锤。
奚元:“……”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闭嘴。”晓羡鱼看他这副执拗样就来气,仿佛看到前世的自己,“奚元,我前世曾亲手抹去自己的部分记忆,因为魇骨摧残心智,窥得到我心底的忧怖,爱恨,牵挂……它掌握的越多,我就越挣脱不开它。”
“所以,为了能与它一争,我割舍了太多东西。”
“重生后我再望前尘,总以为自己自始至终都在独行,没有依靠,也不需依靠。师门寡凉弃我,朋友不理解我……而你,我舍下最多的便是你。我将那些美好的过往通通抹消在了魇骨中,只记得你是高高在上的圣子师兄,与我交集淡薄。”
可她如今想起来了。
魇骨彻底觉醒以后,锁心咒便在她身上失效,纵有微玄圣子寸步不离督守在旁,也减轻不了分毫她被魇骨折磨的痛苦。
后来她的师尊——如意剑君为寻净骨之法费尽心力、积劳成疾,后来更是不惜冒险潜入坠夜城,终在黑市找到神山一脉的古术残本,按照上头零碎的只言片语,暗下以身为容器渡她身上魇息。
可这如何能成?
等她察觉时,他早已被魇污染,入魔了。
那夜如意剑君杀了满峰的道童,她匆匆赶到他洞府中时,他正拎着其中一个道童的头颅,靠在座上望着她笑。
眼睛里却安静淌着泪。
魇深入她骨髓,她太了解这东西,一眼便知如意剑君的意识已被蚕食,独独留下那么一丝,用来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她结束了他的痛苦。从那时起,她下定决心要除尽天下的魇。
当夜她提着月枝,将峰上的尸体一具具凌迟,千刀万剐,直到旁人完全无法从其中辨认出如意剑君的剑伤。
独独这一晚,微玄圣子不在她身旁。那夜天意忽至,他不得不闭关感悟。
太凑巧,也太不凑巧。仿佛天命本该如此。
如今想来,那确实是“天命”捣的鬼,偏生在这个关头将他支开,来不及阻止一切。
所以后来在禁牢中,微玄不再单纯地对她下咒术,而是以自身骨血为引,用功归于尽一般的方式将两人锁在了一起。
那才是真正的锁心咒。终于困得住她,也困住了他。
“原来我与青炼山并非情感淡薄,那里也曾是我的家,只是我不记得了。”晓羡鱼道,“我还忘了许多和朋友们的经历,也忘记他们曾想与我同行,却被我不管不顾地推开了。”
“可是,我忘记得最多的是你,推开最多次的也是你。”
她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忍不住恶狠狠地掐了把奚元的脸:“所以,你如今一报还一报,让我体会一下被推开的滋味也是应该的。我、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