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切黑鬼王缠上后(194)
奚元阖了阖眼,像是没有听见。
他的面容苍白若纸,透着难以言说的冷败死气,眼尾一道触目惊心的深深血痕,是他自己极力想要看清、生生抓出来的。
沈疏意眉目间覆下阴翳,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他自认对眼前人有几分了解,能在他身上看到这般神态与反应,情况大概……糟到了极点。
下来以后,众人便没瞧见晓羡鱼的影子。
沈疏意正要再问,旁边一人大步上前,语气急得几乎带上了怒意:“我的徒儿究竟去哪里了?”
众人目光中,白衣青年一点点抬起眼帘,声音轻得像是化在了风里:“她非灵族后人,而是神木转世。为救苍生……也为救我,以身殉道,与魔神同归于尽。”
辞云真人顷刻间煞白了脸。
各门各派闻言俱是惊愕不已,纷纷哗然。
奚元说完这些,好似费尽了所有力气,失魂落魄地跪下身去,将堆叠的白骨推开,低头翻找起来。
这是神木原先的所在,其下便是根须地脉。
倘若她还留有一些痕迹,想来应会遗落在这里。
一片残破的衣角也好。
只要让他找到,用命来换也好。
沈疏意怔愣片刻,反应过来神色微变,上前用力抓住他的肩:“你说什么?什么叫她是神木转世,怎么会以身殉道同归于尽,你是说她死了……”
连珠炮似的,劈头盖脸一顿问。
奚元恍若未闻。
所有人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他如此情状,一定是在寻找着某样极重要之物。
众人面面相觑,很快,大家纷纷跑上前来,各显神通帮忙。
这下面似乎是个巨大的深坑。
白骨山怎么也清理不干净,深深嵌入地下,挖了一重还有一重。
谢诀来到奚元身边,按住他被锋利碎骨割得血肉模糊的手,轻声问:“圣……奚公子,此处可是压着她的尸身?”
奚元安静了许久,哑声开口:“我不知道。”
谢诀眸光微动,半晌,闭上眼长叹一声。
也就是说,他的师妹或许已经尸骨无存,连个念想都没留下。
谢诀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此处白骨下,仿佛埋着千
刃深渊。挖到最后,众人甚至需要御剑上下。
“这地方怎么回事,为什么挖不到尽头,太邪门了。”
“怎么越往深处,我越不大舒服?”
“这下面好像有股古怪的威压,道友们都当心些。”
“好。”
……
血月与灼日轮转不休。
足足十日,各门各派才齐心协力将这诡异的深坑清理干净。
他们猜测着这下面究竟有些什么。
终于在一个血月高悬的夜晚,他们看到了其下埋藏的秘密。
——那是一团深暗诡秘的气息。
如今世间最后一点残余的魇息,将散未散,看样子存在不了多久了。
沈疏意冷着脸,一剑劈开黑雾。
一声轻响。
有什么东西从雾气缠裹中掉落。
众人纷纷愣住。
奚元心尖微微一颤,隐约间似乎感应到什么,身形掠向近处,伤痕交织的掌心轻轻接住了那东西。
他垂下眼,盯着那东西良久不语,好似怔住了。
沈疏意走过来,皱眉:“这什么……”
话音未全,猛地刹住。
他错愕地看着眼前的白衣青年,那眼尾血痕狰狞,竟有一滴清泪无声滑落。
奚元阖上眼,捧着那东西的手轻轻发抖,好像失而复得的珍宝。
指尖莲花旋绽,源源不断为其注入真气。
几息后,他掌心物渐渐焕发生机,显露原本模样。
那是一截纤细的枝桠,点缀二三嫩绿叶芽,脆弱得好似不堪一折,迎风颤巍。
万年前,神木福泽万物,魇沼折下其一截尚未枯竭凋零的新枝,藏在根须深处的真身里,不知是暗无天日地囚禁了万年,还是小心翼翼地呵护了万年。
但阴差阳错,竟为后世的如今,带来一线绝境中的希望。
——那里面,藏着神木一缕细碎的元神。
***
三个月后。
幽都山,缠魂殿。
“我敬阁下曾为圣子,为苍生付出良多,才与阁下好言商量。”
辞云真人板着脸,那张笑眼和善的面容难得出现愠色:“云山是她的家,木枝理应交到我手中,在云山好生长大,你怎么能霸着不给?”
白骨王座之上。
青年雪衣潋滟,乌发慵懒散落,垂在肩身如流墨。殿内烛火幽暗,照不清他神色,只听得一道冷冷清清的嗓音:“不给。”
辞云真人:“……”
气得想动手。
想到此人也是用情至深执着不改,他稍稍冷静些许,深呼吸记下,以理服人:“幽都山鬼气弥漫,怎好栽养木枝这样的灵物,就算是为她好,你也该讲讲理。”
青年微抬掌心,雪色莲花绽放,那截木枝便安安静静栖在莲心,比之上回,又多了几处嫩芽。
“我亲自养,无妨。”他开口。
辞云真人当然知道,这人每时每刻都在用真气浇灌木枝,几乎是在烧自己的命养着。
他就是不赞同——到时她活了他又死了,这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才想将木枝讨回云山,自个精心栽培。
辞云真人幽幽道:“她最喜欢云山了,来日醒过来知道你这么霸道,惹她师尊不高兴,看她以后搭不搭理你。”
其实谁也不清楚她究竟会不会醒。
但所有人都相信她会醒。
青年顿了下,眸光轻垂,似乎被说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