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分像(73)
薛蕴来到乡镇中学的时候,朱意已经出生了,也从周浮口中听到过朱意的名字,知道是她妹妹。
他发出笑的气声,周浮能想象到此时此刻,薛蕴应该低下头去,嘴角弯着:“她是太想你了。”
“我知道。”提起妹妹,周浮的神情也变得温柔,“所以我想这次走之前,陪她久一点。”
十二月初,一切都尘埃落定。
周浮在面试时就已经和面试官相谈甚欢,面试官当场就直接和她约好春季开学见,让周浮悬了几个月的心终于落了地。
她如愿以偿地回到家,也终于跟刘芸说了要出去留学的打算。
就像当年她跟刘芸说,想考珠宝设计专业时一样,刘芸当时只是愣了一下,轻轻地说了声:“你决定好了就好,我哪里懂这些。”
但第二天,她就拿着夫妻俩的存折,把周浮叫过去,说:“我昨天在手机上查了一下,都说留学很花钱,这些年我们俩一共也就攒了这么多,不够的部分我们也确实帮不上忙了。”
刘芸在说话的时候,厨房里还站着继父踏实本分的背影。
周浮看着那封红彤彤的存折,其实更多是愧疚。
初中的时候她时常觉得自己寄人篱下,有一些伤春悲秋的想法,觉得自己和家人之间越来越远,变得孤独,也曾经因刘芸没注意到她的心情而感到委屈,在心里泄愤地想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让妈妈后悔,但越长大,她越意识到自己真的有一群很好很好的家人,那些情绪真的就只是青春期的无病呻吟与自怜自艾罢了。
“没事的妈,学费我能解决。”
其实她已经解决了。
从首都回家之前,她抱着近几年内都不会再回来的决心,找了一家奢侈品二手店,把谢亭恕不要的那块儿百达翡丽卖了。
难怪有人说用钱赚钱是最容易的,原价已经小百万的手表,经过好几年,不光没有折旧亏损,价格反而晋升到了大百万级别。
而且据说那块表市面上已经非常少见,所以当时这块表被验证为真货的时候,整家店上上下下都被惊动了,又因为她没有发票,老板还让她压了手机号和身份证号,才勉强按市场价收了这块儿表。
她把存折推回去,尽量让自己的措辞听起来不那么笃定:“而且我是去读研,比本科要快很多的,一两年就回来了,没那么花钱的。”
刘芸一听一两年,更加迟疑了:“你这大学都要读四年,研究生才一两年,那能学到什么,你能不能到时候申请一下,读久一点?”
“妈你以为腌白菜呢,越久越好。”
周浮被逗笑得停不下来,就听刘芸又问:“那你回来之后,能不能找到一个首都的工作啊,要是你能留在大城市,以后朱意考大学的时候,还能帮衬她一下。”
周浮想了想,摇摇头:“我可能不打算回首都了,不过到时候不管朱意和朱登考到哪,我都不会不管的,你放心吧。”
谢亭恕的能量有多大,周浮再清楚不过。
即便不用露面,只是开着他最爱的那辆拉法上街跑两圈,都会有车向他行停车礼。
周浮之前是明知惹不起也忍不住去飞蛾扑火。
从今以后她决定躲着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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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co和邹迩推迟了一次,婚礼的日子最后定在十二月的三十号。
寓意是成为新婚夫妇的第一天,也是新的一年的第一天。
从此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毕竟是一双发小步入婚姻殿堂,直接在圈子里失联了近四个月的谢亭恕也总算现了身。
失踪人口回归,一群人都迫不及待地上去点他不够意思,一时之间就连新人都坐了冷板凳儿,成了背景板。
“都围着我干嘛,今天又不是我结婚。”
而谢亭恕即便穿正装,也总显得不那么板正,大概因为他不太爱打领带,即便是最肃穆的白衬衫黑西装的搭配,衣袖那里衔上一枚海蓝宝石的袖扣,衣领处微微松散开来,一下就和周围西装领带皮鞋的同龄人产生出难以逾越的壁。
别人是来参加发小婚礼,正统着装最高礼遇,他一个人往旁边一坐,就是鲜衣怒马正当时。
人群嬉笑着散开,不知道有谁说了句:“看看我们谢大少爷,现在还谦虚上了,你要想今天结还不随随便便吗。”
邹迩一听,这也太坏了,这不暗戳戳地说谢亭恕花么。
但谢亭恕就连这话也接得光明正大,顺势就朝他扬扬下巴:“迩子,这话我要是你,我就忍不了。”
得,祸水东引。
“你特么叫谁儿子——”
邹迩过去作势给谢亭恕一脚,但实际上只在空中蹬了一下:“还拱火是不是,人是让你跟我老婆结吗?”
要不然怎么说有些男生明明就藏着股蔫儿坏,可就是讨人喜欢。
谢亭恕从进来到邹迩过去踹他,两分钟不到,焦点当了,玩笑回了,最后再把其他人的注意力带回新婚夫妻身上。
除了谢亭恕,邹迩真没见过谁还把着这种神仙一样的分寸感。
怎么就能那么讨厌,但又那么招人待见。
很快,仪式开始。
这两人的婚礼就是在邹迩家的酒店办,听说光场地就搞了一个多月。
谢亭恕入了席,看着陆安妮陪Coco走出来,俩人风格迥异,新娘兴高采烈,伴娘哭哭啼啼,简直没眼看,便收回目光,起身去洗手间。
宴席排场很大,除了亲朋好友之外还有两家的商业伙伴。
谢亭恕走到洗手间门口,正好看到他爸正在跟别人聊天,他不是很想来个父子见面,便往后让了一步,却不小心撞到后方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