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简一默默的攥住她的手,感受到他的安抚,亦诚笑了笑,“那时候太小,伤心一阵子也就过去了,只是在看到别人有爸爸、妈妈的时候,有点难过而已。”
“你叔叔、婶婶,对你不好?”不然亦诚何必单方面切断和家里的联系呢!
亦诚摇摇头,“没有不好,只是不被偏爱罢了。他们也有自己的孩子,比我大半年,叫亦欣。那次车祸,亦欣也在车上,她伤了腿,切掉了一根脚趾。叔叔、婶婶要照顾她,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大孙女又变成了残疾,就算是再顾念我,也总有忽略的时候。”
她理解,可仍旧控制不住的委屈。
而这些委屈,无处诉说。她不能找女儿变成残疾的叔叔、婶婶哭诉,更不能让奶奶再为她费心,要怪也只能怪命运弄人。
“我奶奶是满绣的传承人,我和亦欣会拿筷子的年纪就开始拿针,跟着她学习满绣。我们都很努力,只有在刺绣的时候,我才觉得开心。我们姐妹的关系一直都很好,直到高三那一年,师范大学要特招一名刺绣专业学生。”亦诚语气仍旧平静,可被他握着手却是轻微的颤抖着。
“我和亦欣商量好要公平竞争,我们精心准备绣品,可就在考试前期,亦欣病了,高烧不退,根本无法完成绣品参加考核。我也替她难过,我真的有想过直接将这次机会让给她,我可以通过高考学其他专业。可我没想到,到了考核的那一天,是我没能出现在考场,我的作品和亦欣成功被老师选中。”
“他们偷了你的作品!”于简一的目光阴冷下去。
亦诚自嘲的笑了一声,“比起怪他们,我更怪我自己。如果只是这样,我似乎也能接受。可能命运太喜欢和我开玩笑了,那副作品被学校送去参赛,荣获了国家级的荣誉,而这份荣誉不是我的。”
于简一起身,将她纳入怀中,心疼的轻抚着她的背。
他的小姑娘,是如何承受这么多委屈的呢?
他甚至无法想象,如果这些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会多么的不忿。而亦诚,除了离开那个偷走她荣光的地方之外,仍旧赤诚的生活着,这又是何其勇敢。
“亦诚,以后都不需要你这么勇敢了,你要记住,你也是被偏爱的人。很多很多人爱你!”
“嗯。”亦诚点头,用力的回抱着他。
“奶奶病了,我得回去。”
“好,我们一起回去。”
亦诚拉住他的胳膊,“不用,工作重要。”
“可以串班,我说过的,你最重要。”
亦诚眼睛有点发热,不再拒绝,也不想拒绝。其实,她没有他说的那么勇敢。
于简一看了看时间,“我先回医院请假,你给宋哥打电话,等我来接你。”
“嗯嗯。”她乖乖点头。
于简一在她脸上揉了揉,“等我。”
“好。”
于简一恋恋不舍的离去,怎么跑着来的,又怎么跑着回去。
亦诚匆匆给宋晟打了电话,等田棠回来又把店里的事交代清楚。田棠问:“诚姐,你去几天?”
“还不确定。”亦诚觉得亦欣没必要骗她,如果奶奶真的时日不多,她肯定要多待一阵子的。“别担心,宋哥说了,他这阵子会两边跑的。直播的事,你一个人搞不定,就先停一段时间。”
“我知道的,你别操心店里。你那边需要帮忙,你记得给我打电话。”光是看那两个人的态度,就知道亦诚这趟回家的待遇了。
亦诚感受到她的关心,安抚的笑了笑,“放心,于简一陪着我,不会让我被人欺负了的。”
“这个我信。”
俩个人说着话,于简一的车子已经停在了街边。
“我走了。”亦诚摆摆手,匆匆的跑出去,上了车。打开导航输入地址的那一瞬,亦诚恍惚了一瞬,才打出地址。
于简一看到地址,有些心酸,是临市的一个县,车程两个多小时,并不算远。可两个多小时的车程的距离,七年时间,他们对一个小女孩居然能够做到不闻不问,这就不得不值得人深思了。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话,进了县里,亦诚看着熟悉的建筑,有些近乡情怯。
于简一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抚,车子停在一栋满族民居的院门口。
亦诚深吸一口气,才推开车门。
走到门前,脚步又顿住。一双大手将她牢牢牵住,带着她跨进了这座阔别七年之久的院子。
“口袋房,万字炕,烟囱坐在地面上……”
亦诚摸了摸砖石砌起来的长方形烟囱,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小时候绕着烟囱边跑边唱的歌谣。
正房的门被推开,从里走出来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男人看见院子里有人,刚要问“找谁”,两个字在看见亦诚之后,直接卡在了嗓子眼。他目光闪烁,有些不确定的问:“小诚,是小诚?”
亦诚喊了声:“二叔。”
“回来了,小诚回来了。”男人高声冲屋内喊了一声,屋内走出来五六个人,有男有女,有认识的也有陌生的,最后走出来的是拄着拐杖的亦欣。
“奶奶呢?”亦诚问。
“我带你去。”亦欣慢慢的走出来。
亦诚和于简一跟在她后面,绕过前面的房子,后面的房子应该是加盖的,砖瓦都是崭新的,房顶还带着一个小露台。
进了屋,热气袭来,老太太躺在炕上,炕边守着一个中年女人,看样子像是家里请来的看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