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错就是嫁给你,给你生两个孩子,累死我妈……”
女人窝在男人怀里骂着,手还在无力的捶他。
两个人明明相依偎着,却又相互指责着。
坐在客厅的两个孩子,也哭闹起来。年纪大一点的女孩小声抽泣了,熟练的给弟弟捂住耳朵。小男孩抱着姐姐,已经哭的眼泪鼻涕一把。
唯有在卧室躺着的老人,无比的安静、祥和。
宋晟被这一家子闹的头疼,有点生气了,“你们要是这么吵不停,我们就先出去,等你们吵完了,我们再来给老人家穿衣服。”
男人听罢,终于稳定了情绪。“对不起,我们不吵了。”他半抱着把妻子拉起来,声音弱了几分,“给妈先把衣服穿好。”
这一通发泄,女人的情绪也缓了缓,抬手擦了擦眼泪,站稳了身体。
宋晟赶紧问:“家里有没有什么信仰,后事有什么要求,或者什么禁忌?”
女人摇头,“我们没有什么信仰,后事也不懂,都听你的。”
“听我的那就一切从简,咱们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没必要讲究排场,也没必要弄得太繁琐,劳民伤财。家里这边什么都不用布置,把逝者的床动一动,镜子都遮上就可以了。让我同事先给逝者把衣服穿上,女儿也进去搭把手,记住眼泪不能落在逝者身上。女婿跟我到客厅,我给你说一下后面需要准备什么。”
“好。”两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点点头分头行动,就好似刚刚那一场闹剧没有发生过一般。
亦诚和黎明春带着女人进了屋,宋晟则和男人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男人搂住儿子,给他擦擦脸,安抚了孩子的情绪后,转向宋晟。“大哥,今天辛苦你了,这么晚劳你跑一趟。”
“就是干这行的,谈不上辛苦。”宋晟在茶几上拿了便条纸,边说边写:“一会儿穿好衣服,殡仪馆会来将人拉走。一般情况都是第三天的出殡,提前准备硬币,要放在骨灰盒里的。告诉我家里有多少晚辈需要准备花圈。我再把头七、三七、五七的时间给你写下来,对了,一会儿找个十字路口,把逝者的衣服选几件烧了,带毛的不能烧,动物皮草也不行。不要烧太多,剩下的可以三七、五七再烧。按照传统,今晚烧的都是逝者要带上路的,烧的太多,她背着沉,够穿够用够花就可以。至于纸扎和金元宝、黄纸,一会儿我拿给你。”
“好的好的。”男人连连答应。
这边宋晟叮嘱完,那边也穿好了衣服。
夫妻俩去看老人最后一面,不一会儿又喊女儿去看了看姥姥,殡仪馆的车就到了。
几个人搭把手把逝者抬到车上,事主自己驾车,宋晟一行人又上了于简一的车。
“于医生,你把我们送到殡仪馆,你和亦诚就回去吧。这一晚上,太辛苦你了。”
“宋哥,别跟我这么客气。”
宋晟笑道:“我要是真跟你客气,今天就不会让你来接我们了。”他摇摇头,“就是没料到,又接一活,这一宿是不用睡了。”
“你们经常这么熬夜吗?”于简一问。
“这说不准,阎王收人也不分时间,他老人家几点收,我们就得几点开工。我们这行,熬夜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心里那关。像我这种从小耳濡目染的,心里那关都挺难过。”宋晟有感而发,“疫情的时候,殡仪馆和火葬场排着队的炼人,我站在炼炉旁看着人进去一捧灰出来,反反复复的就觉得自己麻木了,没有感情了。行尸走肉的回到家,摸摸脸发现是湿的,我才知道自己哭了,可我哭着哭着就笑了。”
“笑什么?”
“开心啊,开心自己没有真的对生死麻木,如果真的麻木了,感受不到家属和逝者的情绪,这一行也就干到头了。”宋晟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庆幸,他可不希望,祖传下来的手艺断在他手里。
车子停在殡仪馆门口,宋晟和黎明春下了车。
于简一没有立即发动车子,侧过身看向亦诚。“你也有过像宋哥这样难过的时候吗?”
亦诚想了想,点点头。“就像刚刚夫妻争执的事,我们遇见的不少,甚至还遇见过在殡仪馆动手的。有些人为了争产,有些人相互推卸责任,还有单纯泄愤的。各有各的问题,各有各的难处。”
“最开始的时候,我会在内心去判定谁是好人谁是恶人,为好人愤愤不平,对恶人嗤之以鼻。被宋哥发现后,他告诉我,我们殡葬人要有同理心,却不能轻易的判定客人的好坏。也许逝者是个杀人犯,可这个杀人犯同时也是个大孝子。有人在外是慈善家,回到家却对妻子家暴。世界并非非黑即白,更多人是灰色的。”
“所以,面对逝者,不论生前事,逝者已逝,惟愿安好。”
“逝者已逝,惟愿安好。”于简一重复她的话,心里某一处壁垒突然被敲碎一块一般。
第44章 一物降一物 “我们说好了,如果是良性……
于简一将亦诚送回家后, 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医院,一进医院大门就看见穿着手术衣的顾言之,站在自动贩卖机前买水。
顾言之看到于简一也是惊讶, 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这个点你来医院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