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若悬空(121)+番外
他双手插进头发,所有专注被浴室里细微的关停水声牵引,他咬着牙,狼狈不已地捂住双耳。
但没用。
他轻轻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双手胡乱地收进口袋,指尖却顶到了尖锐的盒角。
是宋昭宁在村口小卖铺买的香烟。
手指抖了好几下,才簇起一团火,可惜打火机不防风,刚冒了幽蓝色的尖便被无情地熄灭。
水声就在这时停了。
浴室叠放着怀愿事先准备好的睡衣,难为她想得那么周到。
但只有女款。
宋昭宁双手撑着白瓷盥洗台,掌根呈扇形抹开水雾氤氲的镜面,看见自己被热水洗得清晰的眉眼,玉色的皮肤被热水激得红润。
她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恢复平日的漫不经心,推门出去。
室内没开空调。从阳台吹进的海风无法形成对流,潮湿冷气闷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塑料碗不耐热,边缘被烫得微微变形。闻也本来问老板要了一个碗,但洗了好多遍,仍是觉得不干净,索性就算了。
还好宋昭宁不介意,她一手挽着发根湿润的长发,随意地尝了几口,味道竟然出奇的好。
空荡了一晚上的胃终于被暖热流食安抚,洗净铅华的眉眼舒展,眼尾长长地捺下睫毛阴影,眸光很慢,从空了三分之一的碗,移到还站在阳台的背影。
他的手机一直在响。但按了静音,所以只在扣紧到发白的掌心中颤动。
闻也没回头,看起来也不打算简单地冲个澡或是别的什么,一直到房间声息安静,只剩海风吹拂着纱帘的细碎声响,他像守护孤岛的灯塔,千年万年地站在原地。
他舔了下干燥唇角,声音哑得厉害:“我先走了。”
说走就走。
垂着眼,手机塞回口袋,脚步匆匆,但过道实在太小。
她占了一个角落喝粥,椅背横挡着电视柜和床脚,他被卡在宋昭宁掀起的目光中。
“你去哪?”
今夜紧急空出来的唯二两间房都是火急火燎收拾出来的。就连程冉都得不到如此“殊荣”,只能在狭小无比的行军床上凑合一夜。
闻也记得她说让他看着眼睛说话,可惜演技青涩,根本藏不住瞳孔里铺着的紧张。
“……回车上。”
宋昭宁挑起眉梢。
“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意和我睡一间房,而是要去车上?”
她似笑非笑:“可那不是我的车,钥匙也不在你的手上。你不如到楼下找宋敛。”
闻也说不出话。
“女明星需要和所有男性保持社交距离,但我不是怀愿。我们都很疲累,需要睡一觉,现在到天亮到机场再到第一班飞机大概还有两个九十周期的睡眠时间,你想要无意义的浪费?”
闻也抿住唇线,侧脸筋骨绷得明显。
她于是笑起来,天鹅颈姿态轻盈地往后一扬,睡衣下的锁骨精致纤巧。
宋昭宁撑着桌面起身,终于给局促到几近窒息的闻也让了位,他好不容易走过,又听见她的声音。
“留下来吧,留在我身边。”
第61章 梦想
◎慢性自杀。◎
房间虽然简陋,好在五脏俱全。
闻也把自己关进卫生间,背手将水龙头拨到最大。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透明水流,极用力地冲刷结着黄色水垢的洗手池,他伸出一根手指,沿着过滤器剐蹭。
指腹被锋利尖锐的铁片割破表皮,细长的血丝洇入不停歇的水柱,一同流入水管再排向下水道,最后会流向哪里?
没人能解答他的问题。
贴着腿根的手机又在震。
频繁的、急躁的、不死不休的,打算要榨干他的最后一格电量。
他拿起来,水珠从指端没入掌根,一滴又一滴地晕在屏幕,却没有模糊那串烂熟于心的、没有备注的号码。
闻也不知道宋昭宁在做什么,或许是抽烟,或许是用平板处理工作——
她真是忙到了不可理喻。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不属于她自己。
眼神倏然一沉,闻也把脸低到水龙头之下,任由拧到了最大的水流强势地冲入鼻腔和唇角,他放任自己体验了十秒钟的溺水,而后一手拨开湿漉漉的额发,顺势打开了淋浴。
打了一晚上的电话终于被接通。
对方语速很快很急,裹挟着凌厉质问的词语连枪带棍一秒不歇。
热水自半空落下,白色雾气浓上他愈发阴沉的眼睫,紧紧攥着白色瓷台的手背撑起嶙峋筋骨,每一个字音都滚着难以言明的愤怒和无奈。
“闻也?闻也!!你知道你今天不上播会造成多大的损失?你要是不想干了就趁早给我滚蛋!别怪我没提醒你解约费……如果不是顾总大发慈悲,你能找到那么容易赚钱的法子?别不识抬举!”
骂到兴头,他竟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尴尬地咳了两声,不耐烦地单手扯松领带,他灌下大半瓶的杜松子酒,润了润嗓子又骂:
“你现在必须给我个解释,我会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如果你还是嘴硬,那你等着吧!”
轻飘飘的威胁似乎构不成多大的威慑力,他转了一下眼睛,语气瞬间低沉阴冷,如附骨而上的毒蛇,嘶嘶地吐着猩红蛇信,玩味地欣赏猎物走投无路的绝望神情。
“我听说你叔叔有个男孩?他昨天和我吃饭时还谈起了你,说你傍上了富婆,多能耐啊闻也,把你那短命鬼的弟弟从市二院转走,你说,富婆给你换了哪个私人医院?”
闻也低着头,眼眶紧紧地闭着。
那些饱含恶意和羞辱的谩骂源源不绝地吞噬理智,他的手指几近痉挛地弯折,有那么一瞬间他丝毫不怀疑自己可以徒手掰断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