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若悬空(160)+番外
他闭上眼睛,寒凉彻骨的雨水一遍遍冲刷着他乌黑浓密的眼睫,衬得面色更加虚浮苍白。
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
她直直地站着,手中撑着的雨伞却歪了寸许,半边肩背已经被打湿。但她像失去了对温度的感知,不觉得冷,只觉得彻骨的疼。
“我真的想好好保护她……但我的力量太有限了。”
他半跪着,淋湿成绺的黑发凌乱地抵着坚硬冰冷的墓碑,他紧紧地闭上眼睛,如果顾正清在天有灵,他不敢让他看见自己这副狼狈如落水狗的模样。
“我没有办法为你报仇,我也没办法为我的父母报仇……我太普通也太没用了。当年你让我救她,可是我连她的梦想都保护不了……”
“是我让她陷入两难的境地,是我让她背负了不属于她的责任,是我有私心……”
那一声声“是我太没用了”仿佛虚空中烧红的刀刃,连皮带肉地剜进骨骼,剜进鲜血淋漓的心脏,剜进她几乎坏死的神经末梢。
他的声音破碎而沙哑地响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里,那一点点白色的绒灯也被雨水打碎,零落成满地单薄的光晕,就好像一颗破碎的心。
闻也在哭吗?
可是雨下得好大、好急,她的视线一片模糊,隐约间看见他踉跄着站起来,身形不稳地往后跌了半步,旋即扶住紧紧挨着的另一个墓碑,他目光僵冷地转过去,紧邻顾正清无字碑的老照片已经陈旧暗淡,他看不清对方唇角微微上提的笑容。
宋昭宁冷得发抖,她看见他精疲力尽地笑了一下,笑容里混杂着深重难言的苦涩和悲哀,继而他弯下腰,深深地鞠躬。
“我会尽快结束这一切……”
他说:“至少,我会把她的平静和自由还给她。”
月亮偏了一寸,他回过神之前她已经收伞藏匿进硕大粗壮的树影,但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宋昭宁仍然捕捉到他那双如绝路困兽般猩红的眼睛。
太年轻的眼睛里藏不住鲜明的爱意,她手指攥着弯曲的伞柄,柔软掌心几乎要被镶嵌的宝石劈开血痕。
那瞬间,她乱如麻线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如果没有她自以为是的占有和捉弄,如果没有在彻底摆脱第三人之前就牵起他的手,对上他总是惶惶不可终日却在某些时刻隐忍爱意的眼神。
如果没有那些支离破碎的回忆作祟,如果她没有想起他护在她身前被烧到发亮的刀刃贯穿,没有拽住她的手逃离那场永远也不会停止的噩梦。
如果……
她终于受不住,弯下身,深深地颤抖,觉得自己应该是活在一场梦里,可是痛感又如此真实。
真实地、一刀刀地,凌迟着她。
如果没有遇见就好了。
如果没有重逢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大概还有不到十章吧。这是我写得最快的一本……也是最长的一本。写得心力交瘁,我下本一定要写甜文调剂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第79章 拆迁
◎“祝您生活万事顺遂,平安健康。”◎
这场几乎要让整个护城的排水系统瘫痪的暴雨,终于在十一月底结束。
宋昭宁抽空去了私人诊室,终止了三分之二进程的心理催眠。
催眠师诧异:“宋小姐,您确定吗?”
那天阳光好到不像秋末。
但深夜骤降的气温昭然若揭地提醒她,冬天来了。
她靠着白色躺椅,捕梦网悬在半敞的玻璃窗前,粉色羽毛和鳞片在她眼底撞着明丽干净的色彩。
目光更远地眺过去,她看见直耸入云的地标性宋氏办公楼,也看见地平线升起的第一轮浅金光线,错落低矮的灰色步梯房顶。
老城区的拆迁终于提上日程,就从年底开始。
许勉的外派还没结束,唐悦嘉申请到了明年MBA的深造课程。
怀愿已经杀青,据说杀青当晚宋敛亲自去了一趟,这回没再吵起来。
闻希病情稳定,可以出院了。
他用两人之前交换的手机号码打电话来,接通的人却是唐悦嘉,小姑娘捂着听筒,把声音压得很低,说宋总很忙。
宋总。
多么泾渭分明的称呼。
小孩沉默一息,再开口时却带了好像在哭的笑音。
“那等姐姐不忙了,我请她来我家里吃饭好吗?”
她挂了电话,小步走到宋昭宁身边。
刚想说什么,却发现她避开眼,手背抵着微微泛红的眼尾。
唐悦嘉自顾自地给她接了杯水,幽灵般无声无息地退出催眠室,她离开的时候,风刚好拂起了捕梦网。
宋昭宁没有任何梦境,她也不打算再梦见那些回忆。
她在报告上签下自己名字,面对催眠师欲言又止的神情,难得地笑了一笑。
“我以后不来了。”
“那……”
对方踌躇一瞬,咽下了所有规劝的话,唇边扬起妥帖稳重的笑容:“祝您生活万事顺遂,平安健康。”
她点头,算作应答。
那天午后办公室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宋敛穿着晶灰色的西装,衬衣剪裁精良考究,手腕佩戴一枚蔚蓝鳄鱼皮的月相双追针。
他出场自带寒冷肃杀的BGM,宋昭宁无语地看着他坐在她那张德国原装进口的小羊皮沙发,跷着一条笔直修长的腿,懒散地解开银色袖扣。
“有何贵干?”
宋敛含糊地唔了一声,目光未抬,随手抽过她放在小茶几的一本杂志。
翻看两页,他兴致缺缺地放下,视线在她的办公室扫了一圈。
坐拥76层复式顶套的办公室,站在全景玻璃前眼底尽揽整个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