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若悬空(79)+番外
“晚上好。”
顿一顿,再寻常不过的语气问:“方便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席越站起身,他的西服很正式,却不是商务款。
大概是出席了什么学术型的会议。
浅蓝色的衬衣包裹悍利身材,原本该妥帖地收在西裤皮带,此刻却散漫地抽了出来。搭配的领带也不翼而飞。
两人的目光在一言难尽的冰冷空气中对视、碰撞,没有人率先收回目光,正如没有人率先走一步。
席越垂眸,姿态闲适地再拆开一支雪茄,咬在唇边,从欧式置物盘中取出白瓷打火机。骨节清瘦的手指拨弄灰色砂轮。
他的瞳孔其实黑中带灰,铅云般沉闷无趣的灰色在瞳孔边缘扩散,他就这样歪着头,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看过来时,有种狼心狗肺的气质。
灯光不明亮不暗淡,足够宋昭宁看见席越眸底幽幽流动的寒光。
“宁,你记不记得你冒充神父,骗了我好多真心话的午后?”
宋昭宁神色淡漠:“不记得。”
席越扯着唇角,短促地笑了声。
“好吧……有点遗憾。我以为能在你口中听到一句真心话。”
宋昭宁还穿着白色浴衣,长发湿漉漉地往下淌水。
她弯身,墙角造型别致的三层抽屉取出自己的烟和打火机。
纤细手指擦开一簇微光,她垂眸点上女士细烟,和她尾指一样笔直细长的烟管弥开奶白烟气。
她加重语气:“谁给你我的房卡?”
席越在她话音掷地的瞬间,哂笑一声,摇头道:“你那新招的小助理。那样的年轻女孩子,你说,我买她,一颗粉钻够不够?”
他说罢,手指滑向内侧口袋,指间并出一颗璀璨浪漫的粉色裸钻。
那样大、那样饱满、那样光华灿烂的钻石,被他轻轻一丢。
钻石贴着墙角转了两圈,藏入沙发背面。
宋昭宁平静地熄灭香烟。
她说:“有病。”
第40章 圣诞
◎“你们之间,也是这样落于俗套的故事?”◎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宋昭宁对席越的感情,远远谈不上讨厌。
谁会讨厌给自己带来既得利益的商品。豪门联姻不谈真心,她从知道自己要和席越订婚时,从容淡定地接受了这桩买卖。
他们不经常见面,各自忙碌,唯有忙到头到年尾,会有那么一两天得以喘息的机会,在彼此的国外豪宅举办晚宴。
她会穿应景的黑色鱼尾长裙,性感优雅的抹胸设计,纤长细颈环着他亲手佩戴的珠宝,那是佳士得的珍品,几经周折波澜,终于以七千万美金的高价收入囊中。
再由他转赠。
宋昭宁从来记不得和席越交好的那群人。
对于她来说,无非是一张又一张的模糊面容。
唯一的区别是,有人是黑发,有人是金发。
没区别的是,大家都念英文名,唯有她,自幼不屑,国外念书多年,只唤Ning。
那年是圣诞,宋昭宁站在粉红浪漫的衣香鬓影里,手指轻摇郁金香款式的红酒杯,看着庭院落下来的雪。
其实是人造雪,人造的一切总以精致为主,精致中又透着死气沉沉的古板和冷漠。
她浅浅抿了口酒,目光落在庭院内高大笔直的阔叶棕榈。
席越和剑桥“兄弟会”的白男、华裔、黑皮和混血勾肩搭背,他们谈论最新的政局时经,谈论诗词歌赋和博尔赫斯,谈论耶稣和天主教。
年轻美艳的女伴如蛋糕最华美精致的点缀,说到兴处,他们接吻、拥抱,笑声和雄心壮志的梦想盘旋着飞上天空。
宋昭宁只觉得厌烦。
她转身,在银色托盘放下高脚杯。琴音悠远轻扬,留住她的脚步和眼神。
考究精冷的三角钢琴,斯坦威的老古董,年纪比在场的所有人还要大。
钢琴师生了一张俊秀干净的脸,她靠着线条流畅的琴声,手指流连地抚摸。
如梦似幻的灯光落在她眉心、肩前,她缱绻暧昧地笑了笑,在某个音律中加入突兀的一声低沉黑键。
席越是在这时候回头看她。
那真是命定的一眼。
或者说,每一眼,对他而言,都是命定的一眼。
有人举枪瞄准圣诞树的苹果,射落彩色玻璃纸包装的钻石礼盒。
一曲终,宋昭宁微微俯身,他的视线便被牵引着,落在她胸前肩骨的一蓬雪。
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先是轻盈地舒展了眉,随后应了两句。
带着笑音。
在今夜之前,席越一直觉得,自己喜欢她,是出于对家世的尊重和信任,以及——
她真的长得很不错。对吧?
最难得的是,作为上位者,她从不利用自己得天独厚的外貌条件。去索取什么、交换什么。
某种程度上,她对席越一无所图。
除了他的家世,他的姓氏。
其实,一辈子能有一位狭路相逢的对手,是大事、也是幸事。
席越觉得自己幸运。
无疑,宋昭宁是聪明的猎手。只是心思不在此,于是那份认真便显出几分懒散和敷衍来,因此变得更有秘密和魅力。
圣诞夜的热闹如一个巨大的透明玻璃罩,密不透风地兜住了这一片华灯初上的纸醉金迷。
但她清醒,他也清醒。
清醒地把自己锁在浴室,老旧静谧的黄铜锁细致地拧了两道。
借着远远达不到上头的酒劲,揿灭白瓷盥洗台前微弱如萤火的壁灯。
他五指紧攥成圈,放纵自己、发泄自己,那难以言喻的、蓬勃昂扬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