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有飞鸟(135)+番外
没人比他更能体会到这种担心失去亲人的感觉。
甚至,他真的失去过。
在这种情况下,再多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宋渔深深呼吸,又缓缓吐出,拉过安全带系好:“走吧。”
约好的电影泡汤了。
没人会不识趣地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起。
吃过饭后,宋渔又回了趟家,把银行卡全部翻出来,以备万一。
晚上,她坚持要留下来陪护,把余宵和邹勇军全都赶回去了。
深夜,宋渔躺在椅子拆成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毫无睡意。
隔壁床大姐睡觉打呼,鼾声如雷。
大冬天的,宋渔却觉得心中燥热不已,实在躺不住了,她干脆翻身坐起来,确认过冯秀美的状态,披着外套走出病房。
走廊此刻安静到了极致,只留几盏等散发着微不足道的光,显得更加寂静幽暗。
宋渔一路穿过走廊,最后坐在邹勇军上午坐过的椅子上,看着两侧电梯显示屏上发着幽幽红光的“1”,脑中闪过的却是二十几年来,母女间相处的点滴。
冯秀美会给她扎漂亮的小辫,买最时兴的公主裙,会在每个潮湿燥热的夜晚,坐在卫生间的小板凳上给她洗澡。
小时候,家里的条件并不算好,热水器都是后来安的,在那之前,她洗澡都是用一个大红盆,夏天为了防蚊,冯秀美就在盆里倒几滴花露水,清凉凉的。
工作性质使然,宋永长一年到头在家的日子不超过两个月,冯秀美独自把她拉扯大,又当爹又当妈。
人大约都是这样,总是忽略那个付出最多的,因为习惯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渔站起身,踩着月色,重新回到病房。
刚坐下,突然听到空中飘来一声呼唤:“小渔。”
她赶紧起身,走到病床边,俯身询问:“我在,妈,怎么了?”
冯秀美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宋渔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把枕头竖起来垫在她身后:“这样行吗?”
“没事。”冯秀美拍了拍她的手:“你坐下,妈有话想跟你说。”
“太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不行,就现在说。”
冯秀美还是那个冯秀美,性格强势,脾气火爆,决定的事不容反驳。
顾及到她的身体,宋渔怕又惹她生气,顺从地坐到床边:“我听着,你别激动,慢慢来。”
“有件事埋在我心里很久了,我本来也没打算告诉你,可躺到病床上,忽然就想通了,又不是我做错事,我凭什么吃这个苦。”
宋渔没懂她什么意思,默默听着没有搭话。
“万一我出不来……”冯秀美没说下去:“我不想到死都跟我女儿隔着一层。”
宋渔皱了皱眉,轻轻喊了声:“妈。”
冯秀美继续说:“我知道你爸死了,我又嫁给你邹叔,你心里别扭。但我没做对不起他的事,我问心无愧。”
“小渔,那年,你知道为什么家里来了那么多要债的吗?”
宋渔微怔,喃喃道:“不是船工家属吗?”
“是,也不是。”
听到这话,宋渔终于察觉出不对:“什么意思?”
沉默几秒。
冯秀美才又开口:“他在外面赌输了,那些人里,还有来要账的。”
第70章 奶茶 “因为觉得某人可能想我了。”……
宋永长在外面打牌, 就是宋渔高二升高三那年,禁渔期,他经熟人介绍到外地打工。
最初是随便茶余饭后随便玩玩, 打得也不大。
但人心不足蛇吞象,输了想赢回来, 赢了就还想赢,赌注也越来越高。
最后积攒了十几万,差点成为压垮这个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幸好还有那一纸保险。
功过相抵, 人都死了, 冯秀美也不想再说什么, 毕竟剩下的人还得继续活着。
直到遇见邹勇军, 生活好像又有了新的希望。
别看他人长得粗,其实心特别细, 会在她过生日时给她做家乡菜,会陪着她下楼遛弯。
冯秀美活了大半辈子,好像才感受到来自婚姻的温暖。
女儿和爸爸关系好,所以心里别扭, 她都能理解。
可是因为他,母女俩越走越远了。
生死面前走一遭, 冯秀美不想再这样下去。
万一她要是真不行了呢?总不能到死都还在跟女儿别扭着,她怕自己死不瞑目。
宋渔怔怔出神,脑子里乱得像锅粥, 半天憋出一句话来,声音没根似的飘在空中:“你之前怎么都跟我说过。”
冯秀美轻轻笑了声:“没事跟你说这个干嘛。”
“妈……”宋渔喃喃喊道。
“行了。”冯秀美安抚性地拍拍她的手:“不早了, 快睡吧。”
说这话时,她的语气特别轻松,好像终于卸下了压在心头许久的那块巨石。
宋渔却是睡不着了。
她扶着冯秀美躺下, 而后回到折叠床上,仰面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出神。
寥寥数语像是被镌刻到了磁带上,在脑海中不停地循环播放。
直到此刻,宋渔依旧很难把宋永长的名字和“赌博”两个字联系到一起。
印象中的父亲性格和善又风趣,整天一副笑模样,好似永远不会与人交恶。
从她有记忆开始,父母就没吵过架,连红脸的次数都很少。
邻居们谁没羡慕过他们家的氛围。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样的?
难怪。
难怪这几年每每提到她
爸,冯女士的表情就会变得很僵硬。
宋渔当初还以为她是因为对丈夫去世这件事无法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