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特调(75)
淡淡的酸甜味儿,挺好喝。
演出台上有个叫得上名字的男歌手,正在唱民谣,低低荡荡的调子,林鸢跟着轻哼了两句,发现……好像常有客人,来他们这边晃悠。
酒吧灯光昏暗,还是能看见他们脸上兴味的神色。
林鸢莫名。
身边顾淮却轻“啧”了声。低眼,无名指抵着鼻尖轻挠了下,还是和她解释:“和他们打过招呼了,叫他们别过来吓着你。你就当不知道,真给他们眼色了,我怕他们乱叫人。”
林鸢:“……”
那她还是,就当不知道吧。
音乐声并不低,顾淮讲得轻,又为了让她听清,偏侧头凑过去,离得极近。
江随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觉得两个人错位般,已经靠在了一起。
他一瞬不错地看着,看见她没有丝毫躲避。
看见她故意肃着脸,一本正经的模样。
他知道,每次这样,她其实内心已经波澜。
江随没想到,他原来还有这种自虐似的癖好。
林鸢不知道江随什么时候站过来,要敬顾淮这位寿星酒的。
顾淮却说:“抱歉啊随哥,我没法儿喝,我酒精过敏。”
林鸢微诧,倒真不知道这点。
但看见江随威士忌酒杯还半端着,脸上笑意低淡,视线却看着她。似乎希望她说些什么?
林鸢不知道是灯光的关系,还是他有些疲累,只觉得他目光晦暗不明。
某一刻,像是安安静静放置在琴桌上的古琴,被不通音律的孩子胡乱勾着手指拨了下。
林鸢下意识撇开视线,伸手想去拿酒杯:“我来喝吧……”
手背却被顾淮压了下:“你要开车,也别喝了。”
林鸢一顿。
一曲终了,相对安静的间隙,江随鼻腔里气音似的,又像笑,又像低嗤。视线掠过林鸢手背,又重新看向她:
“那怎么想到要挑这儿的呢。”
“感冒这么严重,”林鸢收回手,抬头看着他,平淡地说,“你也别喝了吧。”
她仅仅是作为普通朋友的立场,甚至只是个熟人,也会提醒一声。听他这么浓重的鼻音,黯哑低沉的嗓子,累得像是随时能睡着的样子,何必再喝这些烈酒。
况且她记得,他酒量也不怎么样。
可这一句,却让江随的心一下雀跃起来。
她还是关心他的。
林鸢只觉得他身上淡隐的戾气一下消散,唇角勾翘的弧度也不再那么机械,很轻地笑了声,对她说:“好。”
林鸢微怔,不解。
顾淮不动声色扫了两人一眼,站起来,微侧身,弯下腰才对林鸢说:“想听歌吗?”
林鸢注意力一下转移:“嗯?”
顾淮笑,抬手在她后脑勺上轻拍了下。然后和台上乐手示意了下,走上去。
很快,舞台灯光暗下来,顾淮半坐半靠在高脚凳上,一只脚抵着地板,一条长腿朝前抻着。
有点儿懒,也有点儿痞气。
林鸢好笑,不知道他要唱什么。
乐队前奏响起,一首有些熟悉的歌。
他开口第一句歌词出来,林鸢一顿。
“他留给你是背影,
关于爱情只字不提,
害你哭红了眼睛。”
“他把谎言说得竟然那么动听,
他不止一次骗了你,
不值得你再为他伤心。”
“他不懂你的心,假装冷静;
他不懂爱情把它当游戏。”
……
顾淮唱歌时的声音,和平时不太一样,有点不明不白的少年感,某些地方的咬字,又很有穿透力,整体的发音,是轻沙的质感。
像用手扯开的宣纸,毛绒绒的沙沙的边,轻蹭过手背。
柔软的,不会割伤人,又存在感极强。
所以,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只是默契地,在她面前丝毫不提。
林鸢有些哭笑不得,鼻腔又莫名有点儿发酸,却不是觉得难过。
她曾经那么害怕,有人发现她喜欢江随,何尝不是因为,怕旁人、或是潜意识里怕江随本人,觉得她……自不量力。
她害怕看到那样的不屑、厌烦、质疑。
以至于即便,她其实也想
有个人同她分担那份涩然酸楚的情绪,却始终不敢让自己暴露。
她斜抿了下嘴,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
最后还是酸着眼睛,有些没好气般地看着他,又撇开眼,无声地笑了起来。
这首歌,台上顾淮只唱了一半,便任由伴奏独自响起。
随后笑看着台下女孩儿的表情,抬手示意了一下远处。
全场不知道是哪里的机窍,轻轻的、统一的一声,穹顶上落下像跨年庆祝时一样的纷繁。
却不是彩带,是那天挂在她房门口的冬樱。
细细碎碎的,已经过了这个季节的冬樱花瓣。
“今晚有位男士,想给他正在追求的女孩子一点小小的惊喜,所以特意拜托我们,安排了这场意外。希望她能喜欢。”
台上顾淮扬笑,这样对她说。
漫天的花瓣,喧腾嘈杂的热闹、起哄,与艳羡。
还有她脸上,从前只为他出现的克制的欣喜。
早就重新坐回角落里的江随,机械地抬了抬下颌,刺痛般,微眯了瞬眼睛。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恍惚,甚至开始不明白,他非得用这种方式,见一见她的目的。
她刚刚那句话,真的是在关心他吗?
还是,仅仅是为了替顾淮挡酒的托词。
她一定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重新坐下的。
甚至他此刻离开,她都不会发现吧?
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他在的地方,她将目光完完全全,给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