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美式(4)
两个多小时后,动车抵达黎阳西,周应淮起身下车。
过道那侧先前上车差点摔跤的女士行色匆匆地赶着下车,临了还不忘跟他说一声谢谢。
他下车的时候,那抹纤细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潮里。
周应淮的车子停在高铁站停车场,他取了车准备去店里。
他回黎阳开了个咖啡店,在一条正在翻新的老街里,客流量没有以前任何一家店大。
但他现在能沉下心来做一杯现磨咖啡。
车子开到一半,姐姐周映央的电话打了过来。
周应淮开了车载电话,那头传来姐姐压抑着火气的声音:“应淮,你这会儿有空吗?”
能把女强人周映央气到这个程度的,估计就是周应淮那个正处在青春期的外甥周序了。
周应淮说:“有空,周序又怎么了?”
舒怡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看到老爸住在三人间病房里。
因为还没到做手术的指标,他忍着痛躺在病床上。
病房里另外两个病友是做了手术不久的,一个手臂上打着石膏,另外一个则是腿上。
三个伤患加上三个陪床,还有来病人的家属让本来就不大的病房变得十分拥挤。
舒怡赶来的时候,老爸嘀嘀咕咕地跟老妈说:“当时就多余跟你说这一嘴,一点小伤你跟小怡说什么?这不是耽误她工作吗?”
老妈扭头看向舒怡,“不是让你回去了吗?”
“我要是不回来,你们打算瞒我多久?”舒怡声音有些沉。
老爸说:“也不是多严重……”
舒怡没纠结在他们隐瞒她这件事上,说道:“我去问问有没有单人病房。”
老爸叫住舒怡:“我住这里就好了,单人病房又报销不了。”
“我给你报销。”
“你的钱就不是钱了?”老妈说。
舒怡没说了,而是直接出去询问单人病房了。
单间病房两千一个晚上,但胜在安静,不管是老妈还是舒怡陪护都不至于睡在椅子上。
病人舒坦,家属也舒坦。
舒怡没跟老爸老妈说价格,只让老爸安心等待手术。
要是让他们知道两千一个晚上,怕是晚上要睡不好了。
等忙完这些,舒怡又说去医院附近打包点吃的过来,待会儿再去姑姑那儿把舒恺接回家。
因为老爸出事故,老妈没去接舒恺,而是让姑姑去的。
舒怡提着打包好的晚餐回住院部,她横穿停车场抄近路。
快穿出停车场的时候,舒怡看到两道身影站在路灯下。
她多看那么一眼完全是因为俩人的身影都挺优越的,尤其是高一点的那个男人,目测身高得185+。
男人穿黑色长款大衣,显得人更挺拔。
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目光挺凌厉地看着比他矮一个头的少年。
少年穿得就比较单薄了,就一件春秋开衫校服,拉链还没拉,敞着的。
肩头挂着一只黑色书包。
少年削瘦但挺直的脊背仿佛在无声宣告着叛逆,但他在身高上的气势就比他对面的人矮一截。
这个画面很像是严厉的父亲在教育青春期的儿子。
当时停车场挺安静的,舒怡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的确像她想的那样——当爹的在教育儿子。
“周序,我理解你现在正处在看谁都不顺眼的年纪,”男人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比刚才更沉一些,“但是,你不能冲你妈妈发火。”
少年垂着头,表情笼罩在阴影里,但依稀能够看到那是张挺帅的脸。
儿子都这么帅了,当爹的估计也差不到哪儿去。
舒怡这才将目光挪到少年对面的男人身上。
等看清楚男人的面容,舒怡愣了一下。
这么巧吗?
好像是之前商务座那个扶了她一把的男人。
或许是觉得在公开场合教育小孩儿不合适,周应淮跟周序说:“先跟我回家。”
周序哦了一声,随后跟在周应淮身后往车边走去。
上车后,周应淮看了眼垂头丧气的周序,说:“安全带。”
周序听话地系上安全带,过了好一会儿,车子都使出停车场了,周序才闷声为自己辩驳了一句。
“我没有冲她发火,是她不让我组乐队,就在电话里面争论了几句。”
“然后你就逃课,”周应淮专心开车,都没分一眼看周序,“让你妈妈和学校老师急得差点都报警了。”
“那你为什么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周应淮单手掌方向盘:“我研究生毕业了。”
“……”周序挺无语的,“你读那么多年的书结果最后没有从事和专业相关的工作,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你妈妈不支持你组乐队的根本原因是你文化课成绩太差,你要能考个年级第一……算了,前五十吧,你想做什么她都会支持。”
“人怎么可能能同时把两件事都做到极致?”
“那就是你能力不行。”
周应淮没有跟周序掰扯为什么他现在不能组乐队,跟他说:“你自己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别让她出差还要操心你。”
周序没动。
周应淮不动声色道:“那你在家里最强有力的支持者将会站在他姐那边。”
“你就是你姐最大的狗腿!”
周序猛然发现自己孤立无援,在打电话前说了一句:“你姐正在到处给你物色对象,你就等着无休无止的相亲吧!”
“嗯?”周应淮终于施舍了周序一个眼神。
“相亲?”
舒怡将饭盒的盖子揭开,有些惊愕地看着老爸老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