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71)

鹏鹏睁大眼睛看着他，又看了看他嘴里那根烟，觉得特别神奇：“什么棒棒糖呀？怎么还会冒烟啊，我怎么没吃过呢？”

小孩问题多的不行，像十万个为什么，陈今越没什么耐心哄孩子，敷衍地拍了下鹏鹏的脑袋，打发他走：“一边玩去。”

鹏鹏很听他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真的自己跑一边玩了。

陈今越抽完一根烟，书包单肩挎肩膀上，几大步跨上楼梯，拿出钥匙开门，把书包丢到沙发上，动作一气呵成。

老小区的房子都是两室一厅，面积不是特别大，也就六十多平方，家具家电很少，所以显得房间空荡荡的，地板和家具大都是木质的，旧且破，每个家具上都有被人明显砸过的痕迹。

厨房里在翻翻炒炒，听见开门声音，从厨房里走出来一个女人，看着三十多岁的模样，腰上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

脸上虽然有明显的岁月痕迹，但是皮肤细腻，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是他妈。

“回来了。”老妈看着陈今越，声音很温柔。

陈今越没应，直接拐进厕所，因为构造原因，厕所面积很小，他个高腿长的站在里面显得非常逼仄。

他随手把贴在脖子上的肤色胶带揭下来，团了团，丢进垃圾桶。

陈今越打开水龙头，水流开到最大，用手捧了几把水往脸上泼，然后关掉水龙头，抬起头看镜子。

他没用毛巾擦，也没去管，脸上的水珠流的到处都是，顺着额头流进下巴，再从下巴就到喉结。

陈今越双手撑着盥洗台两边，镜子里是一张五官锋利的脸，薄薄的眼皮往下压，微微眯着眼睛。

左侧脖子上的黑色纹身完全显露出来，那是一条满身刺的藤条，从靠近下颌的位置一直延伸到锁骨处，每一根藤条都向外发散，肆意横行。

陈今越顶着这样一个纹身，身上的那股子压迫感一点也压不住，全散发出来。

贴上那块肤色胶带，遮盖住纹身，他看着也勉强有个学生的样子。

陈今越从厕所出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仰起脖子，喉结上下滚动。

老妈锅里炖着汤，不用一直待在厨房里，看着他这个样子，感觉他好像不开心，小心翼翼地问：“儿子，谁惹你了吗？”

陈今越放下水杯，掀起眼皮：“谁敢惹我？”

老妈看着他，什么时候也没说，起身走到他面前。

陈今越个子高，老妈伸长胳膊想摸摸他脖子上那道疤，手差一点碰上去的时候，他偏头躲开。

老妈的手就那么愣在半空中，半响，她放下手，声音带着隐隐的哭腔：“都是妈不好，要不然你也不能受伤……”

陈今越深呼吸一口气，微微拧着眉：“汤快好了。”

老妈愣了一下，抹了抹眼泪，转身进厨房去了。

陈今越坐在沙发扶手上，垂着头，情绪看起来不怎么好的样子。他点了一根烟，脚边有个毛绒绒的东西凑过来，蹭了蹭他的裤腿。

是伍一捡的那只狗，养了几天，倒是对他亲近不少。

陈今越脚轻轻把他踢开，小狗又晃悠着身体凑过来，用头舒服地蹭着他裤腿，还冲他嗷嗷叫唤了两声，黑眼珠圆溜溜的，特别亮。

陈今越手里夹着烟，不知道怎么，突然想到了她红的跟兔子似的眼睛，轻笑了下。

……

同一时间，伍一看着他骑车离开的背影，也没怎么多想，抓着书包带回了家。

母亲在家，正在厨房里做饭，听见她回来，只转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伍一先把书包取下来，放进房间里的椅子上，然后拐去洗手间，用水冲了冲眼睛，又仰起头，把他买的眼药水小心地滴在眼睛里。

闭着眼睛，站在厕所里待了五分钟，伍一睁开眼睛，眼里不怎么红了，她又眨了下眼睛，被东西磨着的感觉也减轻了一些。

伍一又回到房间换了衣服，把那瓶眼药水放在桌上台灯旁。

出去到客厅时，母亲已经做好饭了，菜摆在桌子上，就等着她坐下一起吃。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很轻微的筷子夹菜碰到盘子的一点声音。

伍一低着头，安静地吃着饭，林兰说的话她记着呢，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忽然碗里被放了一块排骨，伍一抬起头，母亲正在看着她。

几秒沉默后，母亲先开了口，看了看她的脸：“脸怎么样？”

“还好。”伍一不太自在地咬了一下筷子。

“妈妈没控制好情绪，打了你是妈妈不对。”母亲说，“我给你道歉。你能原谅妈妈么？”

伍一重重地点头，又说：“我也不对，不该说那种话。”

过了一会儿，母亲去玄关处，从包里拿出来一个药膏放在她手边，“晚上睡觉前涂一点，脸能好的快点。”

“好。”伍一点了下头。

晚上睡觉前，伍一照着镜子细心轻柔地把软膏涂在脸上，透明的凝胶状，涂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希望明天脸能好一些吧。

……

第二天早晨早读结束以后，伍一一如往常去收语文作业。

伍一怀里抱着一摞作业，站在最后排他桌子旁边。

“语文作业。”她说。

自从被林兰骂了一顿，知道伍一根本一点不能通融的时候，齐磊每次的语文作业都会写，啪一声，递给她。

伍一接过来，把作业摞上去，然后，她看着他。

陈今越没看她，冲前面抬抬下巴，那意思就是作业在那，自己拿。

伍一看了眼，把他作业拿起来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