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88)

伍一看着那黑白交错的琴键，脑海中突然浮现出， 那天他教她弹琴的场景，他抓着她的手，带着她弹，那么认真，那么温柔。

她想再次寻找他的身影，一转头，和他的目光对上。

陈今越坐在最外面的椅子上，姿态放松慵懒，他穿着一身黑色立领的外套，整个人利落挺拔。

好奇怪，底下明明坐着那么多人，她却一眼就能看到他。

周遭都是闹哄哄的，两个人在这种实在称不上好的环境中，安静的对视。

陈今越微微勾起嘴角，对她笑了一下，他的笑容轻浅短暂，很快就恢复面无表情。

伍一看见那笑容，这一瞬间突然就不紧张了，过快的心脏平缓下来，心里平静。

她转回头，和前面的林芭蕾点了一下头，表演开始。

双手指尖触碰琴键，伴奏声在空间里环绕。

伍一垂着眼眸，侧脸认真，这一刻她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好像已经忘记自己是在舞台上，也忘记自己正在表演。

琴声响起的一瞬间，底下所有人都很安静。

七中往年的国庆晚会大都是跳舞或者唱歌，又或者有创意的演个小品之类，跳舞加弹琴伴奏的还是第一个。

林芭蕾她们穿的上衣加短裙，扎着高马尾，舞蹈动作利落卡点，每个女生都很漂亮。

弹琴的伍一更加漂亮，她安安静静的，乖巧又清纯。

陈今越指尖撑着额角，目光看向前方，他没有去看一眼旁边女生们跳的舞，眼神完全的一直的落在她身上，一秒也没有移开。

旁边坐着两个不知道是哪班的男生，在激情讨论。

“我操，太纯了吧。”一个男生说。

“怎么感觉以前没见过啊？”

“半年前转学来的，当然没见过啊。”

停顿了几秒，第一个男生说：“我挺想要她联系方式的。”

“要啊，你不要我都看不起你。”

两个男生还在继续说，讨论的重心全是她，已经从要微信到怎么追再到追到以后怎么样。

陈今越一个字不落全听见，他微微眯眼睛，心里一阵烦躁，想伸手从兜里掏烟，最后硬生生忍住。

对话还没结束，陈今越眼神淡淡瞥过去，很想拿胶带把他两嘴缝上。

其中一个男生突然感觉背后凉嗖嗖的，瘆得慌，他转头，对上陈今越的目光，漆黑的双眸，面无表情的脸。

男生被盯得头皮发麻，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是说话声吵到他，赶紧转回头不再吭声，安静如鸡。

陈今越眼神又移到她身上，她今晚确实漂亮，丸子头，碎发全部梳上去，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化着淡妆，裙子是抹胸的，肩颈线条优美，头顶白炽灯打到身上，很难不吸引人注意。

他看着她圆润的肩膀，白皙细长的小腿，这会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谁他妈给她挑的这么一件裙子？

伍一弹完最后一个音，双手轻轻放在琴键上，结束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做到了。

底下鸦雀无声，下一秒爆发出更响的鼓掌声，比刚才江笙月表演完的掌声都大，甚至都有几个男生站起来了。

在这人声鼎沸中，伍一心里很平静，她转头，下意识看向他。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伍一弯了弯嘴角，大眼睛弯成月牙形状，向他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陈今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太大反应，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看见她对他笑，那一刻，心脏快速地跳动了一下。

那种不受控制又忍不住为她跳动，这种感觉是头一次，他以前从没有经历过。

陈今越起身，迈脚往外走，他站在门口，晚风吹到身上，让他清醒一点。

他从兜里拿出一根烟，用手拢着火，偏头点上，橙红色火光跳跃熄灭。

陈今越看着前方，不急不缓地吐出一口烟，脑海中浮现出她的笑容，她的模样，她的种种。

……

表演结束，反响看起来意外不错，伍一如释重负，脚步轻快地去更衣室换衣服。

她看见他起身离开，以为他只是有事。

伍一刚走到后台那块，远远看见他站在前面，身上的黑色外套已经脱下来，单手拎着，另一只手插着兜。

她几步朝他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仰起头看他，“你怎么来这儿啦？

伍一心情不错，语气也很欢快。

陈今越垂着眼皮，看不出他的情绪，突然，他抬起手，拇指和食指指腹在她柔软的唇上蹭。

伍一愣了几秒，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她眨了眨眼睛，很懵地看着他。

陈今越没把她涂的口红蹭花，她今天挺漂亮，他不想破坏，他指腹上有鲜红的口红印，两指摩挲，口红印晕开。

伍一有点莫名其妙，不禁想是不是自己口红涂得不好看，她原本不想化妆，林芭蕾强硬地给她画上了，她对化妆这些不懂，照镜子也看不出来好不好看。

她想到什么，问他：“是不是不好看啊？”

“你哪天不好看？”

伍一记得那次在乐悠，林芭蕾也是给她画了妆，他说她丑，那时候她真信以为真，现在他夸她好看。

她脸颊有点热，但心里是开心的，“你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

伍一说完绕过他就想走，刚走一步，被他拉住手腕，她不得不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陈今越把手里拎着的那件外套丢给她，有点突然，她差点没接住，把衣服搭在臂弯里，更加迷茫，“让我帮你拿衣服吗？”

“穿上。”陈今越说。

“啊？”伍一有点没跟上他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