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到了学校门口,才减慢了脚步。他抱着胳膊,因为疾跑的风打在脸上有些凉,可被掌心击打过的脸颊却是一片灼热,他曲着食指关节,死死地咬住。
直到痛的狠了,他才松开,看了看手指上的浅坑,他的虎牙太锋利,轻易就把手指咬破了皮。他抿上食指,温热的舌尖舐净了淡淡一点血痕,不轻不重的血腥味弥漫在舌尖。
他摸出深黑的口罩带上,只留下一双眼睛。
从来都是风流倜傥的男孩子,居然有一天,如此狼狈的落荒而逃。
而这一切的缘由,是另一个男孩。
谢知周自嘲地笑了笑。
不出意外的话,此时在口罩之下,应该是一个鲜红而清晰的巴掌印,鲜明地摆在他白净的脸上。
街旁一个正在擦拭玻璃的老板吸引了他的目光,他看过去,若是没有记错,这里原先是Evan的店。
“老板?”他问:“这儿原先的那家呢?”
“几个学生跑到他店里闹事,说败坏学校氛围,他开不下去,把店转给我了。”那老板面色有些古怪地打量了他一眼:“你关心这家店干什么?我看你也是大学生吧,小孩子家家的,可别不学好。”
“哦。”谢知周说:“是我朋友的店。”
“你可千万别和那种人交朋友,”那老板一脸带着鄙夷的关心,“你们可都是祖国的栋梁之才,别沾那种脏东西。要不是这家店便宜,我才不接手呢,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钱给店里全面消毒吗?就怕染上艾滋病。”
“HIV经**传播,没那么容易感染。”他闷闷的声音从口罩中传来。
“那指不定还有什么别的病呢。”
谢知周没出声,那老板还想滔滔不绝,他已经转身离开了。他缩了缩脖子,又把口罩往上提了提,几乎贴在了下眼睑上。
周遭的人流走过,他仿佛听见不绝于耳的窃窃私语,还有过路人好奇、嘲讽和鄙视的目光。他总觉得好像听见了有人在骂他同性恋,带着几分趾高气昂的嘲弄。还有人在赶他离开学校,眼里写满了厌恶。
他猛地摇了摇脑袋,如狼一般,盯着每一个过路的人看。然而他们只是在聊着一些实验和考试的闲话。
甚至还有人认出了他,同他友好的打招呼。
这种疯一般的噩梦幻觉此起彼伏的出现,最终回到了刚才的那一幕,季泽恩眼里心疼、痛苦,却无奈的目光。
仅仅是一句“朋友”,就招致了发病,如果说实话,会是什么样子?谢知周不敢再深想。
他跌坐在地上的时候,他的恋人甚至不能拉他一把,否则可能会招致更加可怕的结果,让他遭受更加可怕的攻击。然而他是多么希望在那个时候,他的恋人可以在母亲面前拉起他的手,他可以亲切地问候一句“阿姨”。
谢知周忽然觉得鼻子很酸,不得不抬起头来不停地眨眼,却毫无用处,他隔着口罩薄薄的一层棉布,再度咬上食指,径直对着方才的两个浅坑用力,加倍的刺痛如同图钉直直扎入他心尖,身体痛得很了,才压下了不听话的泪腺。
还好,没有人能看见此时此刻他的表情。
在快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他撞上了宋桐,从容的男孩此时脸上写满了关切:“你知不知道知馨怎么了!我怎么联系都联系不到她。”
“没事,”谢知周低声道:“在家复习。”说完他没再留下和宋桐寒暄,径直回了宿舍。这会儿宿舍没人,他进门开了灯,把书包丢在桌上,翻开了考试安排表。整理了厚厚一沓书,翻开了最上的一本。
吱呀的开门声响起,回来的是季泽恩。
谢知周不敢回头,努力把目光沉在书里,然而余光还是瞟见了季泽恩胳膊上的血痕。他径直去了卫生间,拿清水冲过之后就利落地翻起袖子给自己擦碘酒,而后才放下袖子,坐在谢知周身边。
淡淡的碘酒味钻进谢知周的鼻间,两人皆是沉默。
“对不起。”季泽恩率先开口。
谢知周偏过头去,冲他勉强地笑了笑:“没关系,你太心急了。”说完又垂下头去,准备继续看书,他这些日子实在太累太倦,实在是没有精力了。
季泽恩看着他,自从闪光灯事件后,他就总觉得有种隐隐的不安,所以才匆匆想要改变些什么,然而却只是弄巧成拙。
季泽恩的手指绕过他耳后,去揭他的口罩,“我看看。”
谢知周猛地一把攥住挂绳,没让口罩落下,他带着几分潦草的笑意开口:“不用了,我要看书。”
“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季泽恩问。
谢知周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小声默念着书上的小字,余光看见季泽恩默默注视了他很久,终于也摊开书,开始默背。
毕竟他们马上就要考试了,谁也耽误不起时间。
淡淡的碘酒味飘荡在两人之间,一个小时之后,谢知周看着自己没翻页的书。
“心力衰竭是……”
这是他半个小时前背过的知识点,然而脑子里空的仿佛刚倒过水。一股凭空而来的燥郁之气忽然势如破竹地钻进谢知周的脑海,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然而怎么挥手也散不去那个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碘酒味。
汹涌而来的烦躁感顿时吞没了谢知周,仿佛一颗火星子点燃了他胸**炸的**,谢知周忽然把厚厚的书摔在了地上,砸出响亮的声响。
“他妈的背来背去有什么用!”谢知周崩溃地发泄道:“背了就忘,忘了又背,除了耽误时间,我特么就像个傻逼。”他的心跳很快,带着几分酸楚的疼,让他忍不住伸手死死捂住了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