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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时处顺(146)

作者: 红色柚茉 阅读记录

陆时记起读书时,他自已曾给卢希安写过这样一句话,“你是那树,也是那星空。”或许,卢希安那自信、大胆、野心、明媚的张扬,向上的生命力,这些比他的美貌更有杀伤力,对陆时来说是这样,又好像不是这样,因为年轻时他也会害怕这种过大的野心,现在的他好像可以去接纳彼此的差异与分歧,应该是这样吧……

顿时,陆时心里堆满了没系好的绳扣,乱七八糟的,没继续参与车内谈话了。

后座一旁的卢希安见状问道:“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陆时很想说些什么,但张不开嘴。他只能在红灯的间隙悄悄地去捏对方柔软的拇指指腹。

就这样,卢希安坐在后座椅子上,细细密密的情感溢了出来,他能感受到它在慢慢浸湿入侵遍布他全身的皮肤,塑料瓶里的水隐约荡漾着,在摇晃,他只是坐在那,却好像飘在云上,周遭很开阔,但并不害怕坠落或失去什么,内心巨大的充盈感像保护球一般裹住了他,这时候他便知道了,那是身旁这人。

下车了。

这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白人彪形大汉,大概是醉了,没来由地要拉他们走,也不知道走去哪,从来没遇过这情况的陆时愣住了,还要多亏卢希安呵斥了那大汉几句,醉汉摇摇晃晃地走开了。

走在路上,陆时一边抬头看一边又抑制不住音量地喊:“哇,居然有星星呢,还是一整片一整片那种。”

卢希安刚还在说着什么,话一转,尾音顺着仰头的高处延伸到陆时的耳朵里:“哇,真好呀。”

陆时忽然侧后一步,抬起手,微笑道:“快看,我让自已的影子抱住了你的影子。”

啥意思?什么节奏?卢希安有点蒙。“哦,哦,嗯……”卢希安突然反映过来,必须要深情,“白天你的影子在我身旁,晚上你的影子就变成夜,包裹我的睡眠。”

趁现在,亲吻了起来。

“你看,你脸上全是我的爱,哈哈哈哈。”

“什么?”陆时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一看,嘴巴周边血肉模糊的红了一圈,是被卢希安的胡茬给蹭红的。他的胡茬经过一夜的生长变得又粗又硬。

陆时看着手机屏幕里自已那滑稽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地瞪向卢希安,“你这胡子还是个武器啊。”

卢希安挑了挑眉,凑过来在陆时还带着些许红印的脸颊上又亲了一下,“这可是特别的痕迹,不是嘛。”他把陆时紧紧搂在怀里,“好了好了,我的错,下次一定温柔点。”

接着,他们相视一笑,笑到肚子有点痛。

“我喜欢看那些窗户,好奇里面的人都在做什么。”卢希安说。

“原来你是偷窥狂呀?”

“当然不会去真的偷窥,只是经过了就会忍不住瞄一下啦。”

忙碌的尘世里,藏着一扇扇窗,形状有圆有方,有不规则,颜色或暗淡或焕新,它们大体相同,但窗里却上演着各自不同的故事。

此刻,景德镇的老苏家的窗户上的玻璃爬上了一条细长的裂痕。

愤怒的声音撒腿从裂痕里跑了出来,“南子,你就非得这样对着干吗?”苏妈的眼睛被无形的小棍撑得溜圆。

这是一个完整、自洽、可预而坚固的循环——父母预料着子女结婚生子,然后他们自已也可享受子孙满堂的天伦之乐。苏南还是硬生生往上面砸了个洞,一切由已知变为未知,由合理变为病态。

所以从某个层面来讲,中国传统家庭永远不可能完全接受同性恋。

但是,苏爸苏妈在寻找自已的方法去和他“和解”。

这样的和解,也是需要代价的。就像《喜宴》里的父亲是默许这样的关系存在,但是他又不愿承认;他所要的代价就是孙子。

因为这也算是苏爸苏妈在他们自已自洽且坚固的价值体系下为儿子所作出的妥协——他们所希望的,就是孙子。

其实,苏南心里也明白:他不该过于苛责受困于传统中国家庭观念里的父母,不能要求他们由传统思想马上转变为彩虹战土——这才是不合情理不合逻辑的。

只要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无论如何用西方个人主义叙事来告诉自已“这都只是我个人的事,与父母没有关系”,仍然剔除不了自已身上的中国传统家庭的印记。

这样一种不同于西方的家庭观念,是从儒家起源,在两千年源远流长中已经刻印在中国人的骨子里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苏南可能是个很绝情的人,当父母还对他燃起希望的火苗的时候,他总是想方设法地扑灭。

“年轻的时候,真相比所有事情都重要;现在年纪大了,就觉得重要的不只是真相,还有其他事情也很重要,举例来说,其他人的感受,只要自已不活在谎言中,照自已想要的方式生活,不会被人否定就行……”苏南沉默很久,用只有自已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是不是杀死了爸妈这个概念,从心理上。”

客房里,苏妈和言灿森还在促膝长谈。

“阿姨,你要还是不放心我俩,怕我会骗了南哥,怕我只是一时的好玩之类的,我愿意每个月给二老至少转三千元钱……”言灿森既害怕又果敢地向苏妈言明他的决心。

“傻孩子,阿姨哪能要你的钱,阿姨不是这个意思,阿姨就是想抱孙子。”

“我和南哥计划着以后领养一个来着。”

“可我和南子他爸想要的是亲孙子,你明白吗?”

……

看到家中这一切,苏南明白无疑得是一场持久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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