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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上(154)

——即使以上傅清微并不知晓, 只是隐隐察觉她们之间的不平等。

穆观主高高在上,不屑于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睥睨的目光永远自上而下, 俯视众生。

傅清微本可以做她的笼中雀,掌中娇,她漂亮温柔, 多么讨观主的喜欢, 她会永远陪伴她,用她无尽的寿命来怜爱她,像对待唯一的宠物。

不过分的要求她都会满足她, 一世平安无恙,对她冤魂缠身的体质来说,该是多好的一生。

多少人祈求不来的恩赐。

但她竟然想要离开她。

她在她的未来和穆若水为她规划的生活里选择了前者。

她的未来里甚至也可以没有她。

穆若水不允许,生气到想要杀了她, 看着她在自己手掌下气息越来越微弱,脸色紫涨, 额角青筋暴起, 人在求生的本能下会挣扎得丑态百出,涕泗横流, 但是她没有,反而穆若水视野模糊,渐渐看不清她的脸。

什么是眼泪?

穆若水以为现在的她已经和人类所有的情绪,尤其是脆弱的那部分彻底分割。

她竟然会为一个凡人流泪。

为什么?

穆若水想要记起点什么,但她的脑子依然一片空白。

只知道她如果死了,她一定会后悔。

后悔也是人类才有的情绪,穆若水不明白,明明不该出现的东西会因为她一次次的破例。

一株枯死百年的树,只剩一截断面惨烈的木桩,竟也能冒出一株翠绿柔嫩的新芽。

她不能死,死在自己手里也不行。

穆若水松开了手,本想一走了之再也不见,傅清微求她不要走,还关上门窗,使尽幼稚的手段挽留她。

她想要走,没有人能拦得住。

但傅清微可以。

虽然穆若水不想承认这回事。

她的眼睛多看一看她,她就不忍,她祈求时颤抖的尾音,好像要哭出来。

她柔软炽热的怀抱,紧紧环住她腰肢的手。

不要走。

和……需要你。

——我答应你,除非死亡,任何事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面具下的唇角上扬了一点。

“你的话太暧昧了,我和你好像没有这么深的感情。”

穆若水是在高兴,也是在自嘲。

既然她执意选了没有她的那条路,趁着彼此感情不深,不如及早抽身。

青雀不甘囿于笼中,有成为雌鹰的心,她何必阻她的道。

她会送她最后一程,助她修成想要的道,在证道的路途中,她再有什么危险,就不是自己该管的事了。

送到阁皂山,为她掌眼择一位名师,她就启程回蓬莱。

阁皂山的山脚下有间民宿,民宿的老板是只千年狐妖,外表完全不符合她的物种。

虽然不完全是同类,但穆若水来到山下这么久,第一次见到化形的妖,还是道行颇深的大妖,不由正眼多看了两眼。

老板红尘里打滚,说人间好玩,有意思。

穆若水说不觉得。

转念想起刚刚在楼上房间发生的事。

她被蒙蔽头脑,稀里糊涂地坐在沙发里和傅清微……出门在外,对方也是大胆,什么都敢往她嘴里塞,又要她舔又要她咬,到最后受不了的还是她自己。

又菜又要,啜泣的声音也很可爱。

穆若水因记忆的涌起血液微微热了一下。

人间要是一直有她,可能也有点意思。

穆若水默默赞同了老板的部分说法。

晚上傅清微做了大半夜的春梦,穆若水忍到快天亮,才把滚到她怀里的傅清微搂住,低头衔来红果,肆意施为。

终于梦里也传来难受的低泣声。

穆若水神清气爽地下楼,迎面撞见在院子里浇花的老板,穆若水大手一挥:“上茶。”

吃太久她口舌有点干。

老板一边翻白眼一边给她泡了壶茶。

穆若水边呷茶边回味截然不同的口感。

穆若水并非什么都不懂,但她还是做了,本能是一回事,放任本能是另一回事。

她真的很喜欢她身上的味道,无法抵御,从血脉里臣服她的指令;喜欢在她身旁的感觉,神魂的稳固安宁就算她再躺上一百年,也比不上在她身边的一天,一时,一分,一秒。

仿佛她的灵魂复苏,就是为了终有一日回到她的怀抱。

她的内心再一次让步。

……继续留下来陪她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等傅清微拜入阁皂山以后,她考察考察傅清微的表现,如果她的眼里还是只看着自己,如果对她而言她还是最重要的人,如果……

没有如果了。

哈哈,进山的第一天,她就看上阁皂派的掌门了!

她就知道,一个人的喜新厌旧是拦不住的。

除非这个旧装了新酒,然后把瓶子也一起换了,让她发现自己有眼不识泰山!错把珍珠当鱼目!

穆若水一天挑一个长老,没一个能打的。

她当然知道傅清微心里有微词,她想拜的师父都闭关了,只剩下一个拒绝过她的自己。

自己又不想收徒。

她为什么不再问一次呢?再问一次穆若水就会松口了。

她的心在踏入阁皂山的那一刻就动摇了。

她剑指灵枢子,为的不是打败她,而是傅清微的眼睛只看向她,要她目光里的神采只为她亮起。

她根本不屑当她的最重要,她要的是唯一。

她的身边只能有她。

傅清微留在阁皂山学艺,会有敬重的师父,友善的同门,会把绝大多数精力倾斜在新的事物上,即使她仍然在意她,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朝夕陪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