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没修过符箓的话,很难掷准,想近身贴僵尸身上更难。
赵阳夏说:“能不能也给我两张?”
谷传音从一沓黄符里抽了三张给他。
赵阳夏说:“谢谢。”
谷传音心头莫名地动了一下,从自然光的山洞里看这位比她长了十几岁的赵道友,青年将符箓妥帖收入玄色道袍的袖中,唇角含着和煦温暖的笑容。
她和赵阳夏认识了好几天,赵道友平时寡言,性格稳重,很少有这种笑容出现。
好像一切都要结束了的……解脱?
一语成谶。
毛僵选择藏身的这个山洞湿润,岩壁都是水,她们准备的火油浸过的柴枝火势烧不起来。而且毛僵又不傻,站在原地不躲等她们来烧,奔波了一夜的五人身上带伤,战斗力折损。
僵尸在山洞飞跃来去,赵阳夏等人跟着飞檐走壁,剑光符影,土石纷纷滑落。
要不是外面有光,它早就逃之夭夭。
它起初想逃,白天逃不了,被几人逼得凶性大发,攻势迅猛,一拳一掌地打去,山洞里地动山摇。
就在毛僵伸手要取走一名同伴性命时,赵阳夏扑上去抱住了僵尸,三道符火在瞬间点燃。
毛僵之所以这么难对付,还有一个原因是尸毒,一旦被它的指甲抓伤皮肉,如果不及时拔除尸毒,就会变成僵尸。
所以几人近身时束手束脚。
毛僵的长指甲插入赵阳夏的肩膀,他痛叫一声,死死地箍住它不放,唤醒仍在震惊的同伴:“快烧啊——趁现在!”
符火从僵尸燃烧的后背蔓延到了赵阳夏的道袍,火焰舔舐上来,他用肉身延续了这场火势。
“快烧!!!”赵阳夏几乎是求她们。
“我已经不是我了!!!”
毛僵发了狂,锋利的指甲在赵阳夏后背戳了无数个血洞,他的手臂一动不动,拼命地绞住。
被他短暂清醒暂时赶到识海的黑雾仿佛也被烈火包围。
“你疯了!”
赵阳夏嘴边全是鲜血,恳求地看着四位同伴,谷传音忍住鼻酸,下令道:“烧——”
她接连几道火符掷过来,赵阳夏抱着僵尸转了个身,全都打中了它的后背,也有的在挣扎中打在了赵阳夏的肩膀和胳膊,火势迅猛地蹿起来。
赵阳夏抱着僵尸一起,就像燃烧的两个火人。
另一边用荔枝柴和桃木围起来的火圈也烧了起来,连成一片火海。
“请转告我的师父。”赵阳夏口吐鲜血,趴在僵尸的肩头紧紧不能分开,上半身血肉模糊,抓伤和烧伤面目全非。
他喊出这句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纵身挟毛僵一起跳进了火海。
“太乙派赵阳夏,绝不为师门蒙羞——”
一缕黑雾从他身死后便想逃窜出来,但火焰熊熊,并非凡火,它只能不甘地凄厉叫了一声,随着一切烟消云散。
……
谷传音低声道:“太乙派的赵阳夏道友就是这样牺牲的,如果不是他,当时我们都会有性命危险。我们会永远怀念他。”
申屠副处长在谷传音讲完以后,播放了一段影像。
团队考核的队员里随身携带了录像装置,以备综合考评,虽然没有收录声音,但赵阳夏死前的场面足够震撼和悲壮。
在座众人既然决定考灵管局,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们都不怕死,但赵阳夏是在清醒的情况下,和僵尸同归于尽葬身火海活活烧死的,他要有多强的意志力才能去忍受这样的痛苦。
安静的会议室里,只有众人的悲怆和沉默。
申屠副处长见惯生死,按了按自己的鼻梁,将画面按了暂停。
“看到这缕黑雾了吗?”
山洞里光线不好,但橙红色的火焰之间跃动的黑色对比鲜明,仔细看能看出来。
众人点头。
“有人知道是什么吗?”
“是魔气。”龙虎山的张岭回道。
名门大派底蕴厚,消息广,世间异动龙虎山早有察觉,茅山也是一样。
肖灵秀欲言又止。
申屠副处长望了望在座的十几位新人,又有几个人回答:“是魔气。”其中包括傅清微。
申屠副处长扫了眼垂眼不惊的青袍女人,忍住了把座位让给她的冲动,道:“不错,正是魔气。”
“魔气可以侵蚀人心,蛊惑妖物,令人防不胜防。几十年的和平过后,世间再次迎来异变,我们将来的很多时候都要和它们打交道,希望大家执行任务的时候务必小心,不要给魔气可乘之机。”
“赵阳夏就是被魔气侵蚀了,但他找到了机会保持清醒,最终没有让魔气得逞。”代价是他的生命。
众人心情沉重。
申屠副处长道:“不过大家不用太过担忧,灵管局进门的法阵可以检测魔气,一旦有魔气混入,就会被揪出来。而且只要没有被侵蚀过深,局里会想办法替大家拔除。”
“前路多艰,同舟共济。”
申屠副处长给她们下达了部门分派结果,最后按了一下电子笔,投影上出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青年的脸,普通样貌,玄色道袍的领口十分整洁。
“这条路上牺牲的每一个同伴,我们都不会忘记。”
“本次灵管局招考共录取十六人,我来念一下录取名单,分别是穆慈、谷传音、张岭、公羊荪、肖灵秀、傅清微……赵阳夏。”
申屠副处长合上笔记本站起来,说:“散会。”
她向穆若水隐晦地点头表示尊敬,率先出了会议室。
穆若水在袖袍里玩着傅清微的手,有些心神不宁,揉捏的力道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