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是宽慰半是打趣,好歹哄住了柳小姐的泪水。
柳小姐止了眼泪,胸腔仍是酸苦。
酸的是她表哥,苦的是她这番悖逆人伦的心思注定要藏于黑暗之中,不为人知晓。
昔言,我的昔言。
如果你是我的该有多好。
杜昔言屏退丫鬟,牵起她坐到床榻,拉着手说体己话,从小到大柳小姐有什么不顺心、伤心事,这么说一会儿话,杜昔言准能将她哄好,开开心心地出门。
今日柳小姐听着她温柔细语的开解,胸中却越发苦闷,她就那么希望成婚吗?说什么都嫁在苏州府,住得近些,婚后多往来走动,仍然是最好的闺中密友。
她根本不想做她的密友,她想要的是……
杜昔言的话语蓦地停了,她双眸轻轻地放大,唇上覆着的柔软慢慢地离开。
柳小姐垂着眼不敢看她,两只手捏紧了裙摆边缘。
“阿絮。”杜昔言的声音响在身前。
柳小姐几乎想落荒而逃,她一定觉得自己恶心,觉得她疯了。
“阿絮。”杜昔言又唤了一次,声音似乎离她更近了,温柔动听。
柳小姐垂下的眼看见了她向自己伸过来的手,苍白修长,用来写字画画的那只漂亮的手挑起了她的下巴,四目相对,柳小姐看进她深邃晦涩的眼眸里,像是藏了一片深海。
唇瓣一热,温凉的柔软封住了她的唇。
柳小姐睁大了杏眸。
杜昔言捏着她的下巴,浅浅地辗转亲吻她,双目微阖。
柳小姐见状也慢慢将眼睛闭上,沉浸到和心上人的亲密里,彼此青涩地试探。
良久,杜昔言结束了这个吻。
“我心悦你,阿絮。”杜昔言眸中犹带水雾,认真地说。
“我也是。”柳小姐迫不及待地回应,她的眼泪几乎同时涌出来,明明刚刚才知晓两情相悦的大喜事,她却哭得好不伤心。
“怎的又哭了?”杜昔言吻去她的眼泪。
“我为何不是个男儿身?”柳小姐泪流满面,越是欢喜越是肝肠寸断,如果她是男子,以她们两家的交情,早就央媒人上门提亲,做一对恩爱白头的夫妻。
偏偏她是个女子,纵使两情相悦,女子相恋世所不容,她们的未来又在哪里?
“莫要说这种话,你是女子我才心悦你。”杜昔言点了点她的鼻尖,有意将氛围变得轻松些。
“我也喜欢你是女子。”柳小姐蹭了蹭她的掌心,实话道。
“好啊你,所以你只想自己变作男子,变得臭臭的,让我来忍受你是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姐姐,哈哈哈姐姐不要。”
杜昔言的手已经挠到她的痒痒肉,柳小姐笑得仰跌在她的床上,杜昔言扑在她身上闹她。
柳小姐怕她体弱被自己弄伤,一下不敢反抗地任由她闹自己。
两人玩闹了一阵,笑声渐小,只有不敢让人听去的细微加快的脸红气息。
她们就这样秘密又美好地相恋了。
柳小姐留宿在杜昔言的闺房,互相倾诉心中多年的爱慕之情。
两人一身寝衣,面对面坐在一起,手掌贴着手掌,看着彼此的眼睛,十指慢慢相扣,相拥着倒入床榻里。
杜昔言埋首在她的鹅颈里,细细啄吻,爱怜又热烈。
“阿絮,阿絮,我的阿絮……”
“姐姐……”柳小姐环着她单薄的肩,反复去吻她湿软的唇。
白天她们依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在夜晚无人时相爱,群星作见证。
柳小姐比杜昔言小一岁,是家中幼女,自小也得爹娘兄长宠爱,然而到底到了出阁的年纪,她赖在家中说要陪着爹娘不想嫁人的话糊弄到了十八岁,便不管用了。
柳家给柳小姐说了门亲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柳小姐连新郎的面都没见到,就被通知定了亲,婚期在三个月以后。
杜昔言的夫婿相看了两年,家里人还是中意她表哥,见柳府给女儿说了亲,便也将婚事提上了日程。
柳小姐不明白,为何家人急着嫁她们出去?为何她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何让世人知道她心悦一个女子都是大逆不道之事?
“是我们错了吗?”柳小姐在杜昔言的怀里哭诉。
“不是我们错了,是世道错了。”
“我们私奔吧。”
柳小姐从她胸前抬起头,擦掉眼泪,双目燃起坚定的火焰。
她虽然爱哭,但两人之中她总是更勇敢的那一个。
柳小姐说:“我会刺绣,绣品卖得上些价钱,可以养活我们两个。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杜昔言说:“好。”
她会写字画画,也能出去摆摊谋生,不能让柳怀絮一个人养她们俩。
离柳小姐的婚期一个月,她被禁止踏出家门。
原来她们俩的私情早被家人发现,年岁小不懂事玩闹就罢了,现下就要出阁,再不拦着点恐怕生出事端。家丑不可外扬,伤风败俗,岂能见得天光?
柳小姐的性子他们是知道的,不比杜昔言温顺端庄,否则小时候也不会第一次和杜昔言见面是爬墙进去的。
禁足令根本拦不住她,柳小姐又爬墙了。
深更半夜摸进杜府,悄悄给杜昔言的门缝递纸条,约定了私奔的时间,相会的地点。
杜昔言赠了她一枝牡丹。
正式逃离那日,柳小姐收拾了细软,换上了小厮的衣服从府中溜走,忐忑又期待地等在一座桥下,河边种满了杨柳。
从白天等到黑夜,杜昔言始终没有出现。
柳小姐不相信她会食言,一定是被事情绊住了,于是暗中回到杜府,被守株待兔的柳府家丁逮个正着,带回了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