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作假时假亦真,虚实难辨。
傅清微的阵法造诣在这位高人面前太浅薄了,她分不清,只有出击,把一切当做真的。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
前仆后继,无穷无尽。
傅清微身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她的剑术在生死存亡之际有了长足的进步,相思剑每一下挥动都会凝出一片冰雪,林子里落雪纷纷,染了一层美丽的清霜。
白色的雪浸在红色的伤口里,血水从上到下地流,染遍她的衣服,宛如一身血衣。
傅清微一剑刺穿豺狼的咽喉,脑后一阵凉风,她惊险地翻身躲避,一对螳螂利刃划过她站立的地方,撕裂了空气。
花臂螳螂,而且是一次性出现了两只。
阵法的效力又加强了。
傅清微心生绝望,她体力早已透支,仍在负隅顽抗是期盼着微弱的一丝希望。
也许她能坚持到师尊赶到。
即使不能,她多活一分钟,师尊就多好受一分钟。
傅清微手臂脱力,挥出去的剑只是擦过了螳螂的镰刀,带起一串刺目的火花,镰刀朝她的眼睛刺了下来。
傅清微实在无力再抵挡,闭上了双眼。
扑嗤——
螳螂的胸前多出了一只修长的手,将它捏死随意扔到一边,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犹如神兵天降在她面前。
傅清微脸上的血色在见到那张脸后褪了个干净,双唇煞白。
“找到你了。”“折枝”甩了甩满手的鲜血,漫不经心地说。
傅清微力竭的身体不知从哪里再次爆发出一股力量,又一次转身冲进白雾里。
然而“折枝”辛辛苦苦入阵找到她,不可能让她再次逃了,她伸手拘住傅清微,带回到自己身边。
“折枝”的身上也伤痕累累,幸而魔气强悍,她一路走来伤势已经修复痊愈。
不过这阵法很有些诡异,生生不息,凶兽源源不绝,不可久留,否则非得活活拖死在里面不可。
“折枝”抛出那枚印悬浮在空中,口中念完了一段咒语。
白雾毫无反应。
怎么会这样?
“折枝”讶然,眉头紧锁。
傅清微木然的神色露出一丝喜意。
原来这阵法既已深入,就算有口令和钥匙也出不去了。
傅清微畅快地笑出声,道:“既然如此,我们俩就一起死在这里吧。”
“折枝”冷道:“区区阵法,拦得住本座?”
傅清微盘腿坐下。
她微眯着眼看“折枝”一眼,心想:本座?
难道她遇到大魔头了?如果大魔头能陪她死在这,她不仅够本还有得赚了。
谁说小蝼蚁不可以是救世主?
傅清微服用了丹药休整,有大魔头在,无需畏惧凶兽,反正大魔头不会让她死,她还要留着自己的命当筹码要挟穆若水。
好景不长。
傅清微打坐中听到了一丝清脆的裂痕声。
她霍然睁开眼睛,“折枝”的身形完全化作了黑雾,傅清微从未见过如此重的魔气,邪恶和欲望的扭曲混合物,仅仅看一眼都让她眼睛刺痛,脑海中翻滚着无数痛苦绝望,恨不得自刎而亡,或者投身黑雾之中,彻底融为一体。
数不清的黑雾涌向天空,傅清微仰起脸,看见如有实质的黑雾包裹住了天空。
白昼变黑夜。
黑雾翻涌如同一只黑色巨手,要将天空撕开一个缺口,裂痕声正是从苍穹传来。
不好!她要出去了!
傅清微作为唯一的筹码,第一个想法就是逃。
只要她逃离“折枝”身边,不让她抓到,就能拖延她出去的时间。
傅清微头也不回地朝远处奔去。
“折枝”:“……”
怎么就那么能跑???
天空的碎裂声停下来,“折枝”重新凝聚身形飞掠过去抓住了傅清微,这次她绝不可能再让她出意外了。
“我不会杀你,你也很想和你妻子见面吧?”女人说。
傅清微沉默不语,似乎被她说得动摇了。
“我带你一起出去。”
傅清微被注入了一缕魔气,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白雾里黑云翻滚,天空再次被深不见底的黑暗笼罩,傅清微的心一直沉到谷底。
她现在连自戕都做不到。
背后的剑在剑鞘里微微嗡鸣,傅清微回头小声:“相思?”
长剑回应了她。
傅清微说:“你能找到这个阵的阵眼吗?能的话能不能去帮我毁掉阵眼?”
傅清微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对剑说这种话。
可她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
把希望寄托给一柄剑?
就算是一个人,是当世第一的阵法大师在这里,也未必找得到阵眼。
傅清微自嘲一笑。
相思剑铿然出鞘,傅清微眼前白芒暴涨,雪亮的剑光不仅照亮了黑暗的天空,亮如白昼,而且化作流光一点,朝某个方向疾射而去。
傅清微见过穆若水出剑,见过灵枢子出剑,都没有她亲眼所见的这一剑快。
它越来越快,耀眼的剑光瞬发而至,击碎了茫茫虚空中的阵眼,回到了傅清微背后的剑鞘中,长久地嗡鸣。
阵法里立刻地动山摇。
傅清微眼睛里也慢慢有了泪,回头夸道:“好相思。”
半空的“折枝”化形落下来,因为苍穹骤然碎裂,从天而降的凶兽一掌将她压在了身下。
这已不是傅清微先前所见的普通妖兽,而是上古四凶兽之一——穷奇。
穷奇力大无穷,吞吐御风,“折枝”的魔气再强悍,也在这种碾碎一切的力量之下受了伤,吐出一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