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阴暗男配缠上后(119)
“什么意思?”他脸上的泪痕生出淡淡红血丝,薄脸皮像一块玻璃,之下翕动的血管与伸缩的肌肉模糊可见。不可怕,是可怜。
“你总是偷偷离开,”她解释道,“在许多个夜晚,你躺在我的身边,双目从未闭合。我恰恰相反,我总是不敢睁开眼,怕看你不见。”
他又分泌出泪水,咬舌逼回去:“我不会偷偷离开的,我会一直坐在这里,坐在床边,让你一睁眼就能看见。”
她脸上红晕未退:“我还能相信你吗?”
他不敢抬头,愣愣看着撑在床上的手,手腕上的刀痕触目惊心,稍微一动还泌出浑圆血珠。
“你经常说谎。”她的眼睛有些干。
“……你愿意相信我吗?”他肩上发丝毛躁,许久未曾打理。
叶霁雨咧嘴一笑,笑得明媚:“我愿意。”
这个回答让他愕然,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心中绞痛更加剧烈。猛掐手臂肌肉,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的人生,是由无数谎言编织而成。那些以假乱真的谎言,让他逐渐分不清现实与虚拟,分不清叶霁雨内心的声音。
床上人睡过去,他也起身拿起桌上那把剑。
走到门边,他回头望向被床帐遮蔽的床铺,透过缝隙瞧见叶霁雨搁在腹部的手。
走到床边,他默默跪下。没有动作,也没有语言,甚至未抬起眼眸。
无名冷风微掀开床帐一角,床上人正安睡,五官舒展。
“对不起。”那声音轻飘飘一缕,细若游丝。
关上门,屋内温馨又诡异的气氛也被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不得已的厮杀。
又有什么不得已?归根结底是太渴望,他太渴望叶霁雨永远陪在他身边,不得已杀掉她幻化出的无数理智。
院中女人提剑刺向他。
他侧身躲过。
“我始终不明白你的逻辑。”分身将剑背在身后,“你爱她,与她过温馨生活,与她包饺子,给她做衣服。却不妨碍提剑杀死她的自我,让她记忆遗失头脑不清醒。”
她挑眉:“甚至是给她下蛊,以血滋养,让她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到底是想治愈她,还是毁掉她?”
“你是想重塑她?”分身抿唇,“她失去的多,获得的也多,她由无数苦难堆积而成。如果你想把她变成一个幸福快乐、坦率烂漫的人……”
她眉眼间略有遗憾:“你应该早点来,反正不该是这个时候。她已经过了二十四年悲伤生活,所以才会有强大的理智,她的主体性是在被旁人审视和否定的过程中诞生的。”
江玄也放下剑:“来得早又有什么意义,她不会记得我,无论多少次都不会记得我。于她而言,我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路人,可于我而言,她是我的……”
“爱人?”分身双手抱胸。
他收敛眸中将要溢出的锋芒,点头“嗯”了一声。
“你有多爱她,都与她无关。”分身挥了挥手中剑,“默默看着就行。你却非要将她卷入漩涡,还把我逼了出来。”
江玄拿起剑,眸色渐暗:“一开始,没想过有这么多。”
凛冽寒风呼啸,他提剑上前,精准刺入分身心脏。利剑穿心而过,将她钉在假山上,鲜血溅满石壁。
她噙出一滴泪来,落在不停哆嗦的双唇:“疯子……”
一整晚,他都与之纠缠不休。
假山成了血石,竹林挂满血珠,池塘也浑浊不堪。浓烈的血腥味充盈后院。
她像一朵致幻的毒蘑菇。
看她笑,看她哭,看她死在自己的剑下,那痛苦的神情。他心中猛地一惊,灵魂抽离,与她纠缠在一起,是两朵愁眉不展的乌云,耳畔是剑尖刺破血肉割裂骨骼所发出的咯吱声。
咯吱
咯吱
他听了至少四十遍咯吱声,他敢保证。抬头见面前人,他又不敢保证了,难保有几次是痛苦到耳鸣。
到最后,他刺入她的咽喉时,面前浮现出十几张一模一样的脸,都是叶霁雨。
如万花筒般不断变化,旋转。速度越来越快,他看得却越来越清晰,看她笑,看她哭;他也笑,他也哭。
他们相爱,又厮杀;不厮杀,又无法相爱;没有爱,厮杀也没有了意义。他分明是做局人,却成局中人。
晨光熹微。
江玄精疲力竭地瘫坐在池塘边,将那把鲜血淋漓的剑浸入池水。水面笼罩起血雾。
举起剑,水流如瀑布般自剑身淌下,溅出一片片涟漪。
他强撑力气,拖着剑晃晃悠悠往厨房走。
剑尖在青石地板上划出一长串白痕。剑尖被磨得粗糙,他的皮肤也因流泪变得粗糙,白皙面庞上生出几粒红点,是泪水流过之处。
在厨房,他拿出木匣中的瓷碗。
他扒开衣领,胸前伤口还未结痂,昨晚动作时裂开些,粉肉外翻。
他又挽起袖子,手臂上是密密麻麻的刀痕,密集到血管都被划得错位。
他闭上眼,干涩的眼珠动了动。拿起桌上小刀,他慢慢移至脖颈,脖颈血管浮动。
“夫君?”
他惊惧地抬头。
叶霁雨站在门边,一手扶墙:“你在做什么?”
“我……”他慌慌张张放下小刀,紧咬毫无血色的双唇,“你身体不好,再回去睡会儿,现在还早,太阳都还未出来。等太阳出来,我会叫你起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