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阴暗男配缠上后(121)
她去年好像是一个人在家过的。其实也不算“过”,那天她和往常一样上下班,回到家又继续加班批稿。
她不喜欢过节,妇女节倒是还可以,能放假。如果有医生节就好了,又多一天假期。
有那么几年是和父母出去吃,有两三年是和母亲逛了一整天奢侈品店,有一年在冲浪,有一年在飞机上,还有一年是休息到一半被叫回去做手术。
“会和家人一起吃饭,但大多数时候是一个人,要么就是和妹妹一起。”
她夹了一片姜,放在江玄那碗水中。红油浮在水面,茶水被搅浑:“吃点姜,你的脸太白了,吃姜促进血液循环。”
他好像没多少血了。
他幸福地笑,夹起姜片咬了一口。
几个小厮端着菜品进来,她叫住其中一个。
“再加一份鸭血和一份猪肝。”她给小厮塞了几块碎银,淡淡一笑,“难为你们小年夜还要在店里,请你们吃顿饺子。”
“哎呦,谢谢夫人……“小厮高高兴兴出了门去。
叶霁雨瞧着一大桌菜,叹道:“我怎么又忘记点糕点了……你想吃糕点吗?算了,不点了。这么多菜应该够了。”
江玄完全插不上话,看着她自问自答的样子,傻傻地笑。心里想着姐姐应该是在想京都那家糕点铺。
城中人都觉得那铺子做的难吃,寡淡如水。他多买几次就成了老板的大客户,直说“夫人可是我的伯乐啊”,他默默翻了个白眼。
如果自己会做糕点就好了。
回宅后,他寻了个由头出去,其实是去买糕点。
街上比白天还热闹。各色铺子排满街边,声浪此起彼伏,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时不时有马车穿行而过。
他挤开人群,挑选了一家又一家糕点铺后,在一家由老人叫卖的铺子停下脚。
“这碟绿豆糕多少钱?”
老人抬起头,下巴上的胡须微抖:“啊……五文钱,再送一两云片糕。”
“我全买了。”江玄利落地给了钱。
老人包好后将糕点递给他,轻快地收拾小摊:“谢谢公子啊!实不相瞒,我在这买一天糕点了,买不完就没钱给家里孩子置办新衣。真是谢谢您啊!我正好能回家过个圆满的小年。”
他抿唇,眸中闪过一丝悲伤:“快回家去吧爷爷,您的家人一定很想你……”
酸楚在他的心头奔涌,汇成一汪清泉。
他扯下腰间挂着的和田玉佩,塞进老人手心:“这个给您,作为我们一面之缘的礼物。”
“谢谢谢公子!”
“嗯……”他眼睑带了湿润。
没事的,自己也有家人了,姐姐还在家里等自己。他想得愈发强烈,回府的步伐就更快些。
宅院在偏远的郊外。买时他图的是清静,却没想过下起雪来山路是何其难走,双腿如同灌铅。
鼻尖白雪融化,浸入肌肤,他皱了皱鼻子。取下勒得指节生疼的细绳,提着绳子将一大包糕点拢在怀中。
弯腰挡雪,不让雪花落在粗粝纸面。
远处黑沉沉的一片,只依稀可见结冰的湖面。他看着阴森树林和略有微光的湖面,心上一急,往冰面上走。
这样,能快些回家。
打滑是无法避免的,况且他还抱着一袋糕点,摔过几次后便试着走在湖畔积雪之处。澄澈双眸映出一片洁白。
他抱紧怀中糕点,冻僵的手不自觉探向腰间。
草编娃娃不见了,姐姐送给他的娃娃不见了。
他扭头去找。
冰面笼罩了一层云雾,他回头看不清脚印,也看不清前方的路,只知道多走一些,浓雾就散去一些,远方的黑暗也驱退一些。
等到看到冰面那双红眼睛,他才松口气,蹲下身捡起地上的草编娃娃,拍拍它身上雪花。
他喃喃低语:“你怎么偷偷跑掉了?不是说好要一直陪着我吗……”
娃娃浸了雪,头上的几根毛湿漉漉地搭在红眼睛前。他将娃娃藏进衣领,动了动僵直的双腿,站起身。
女人提剑站在他面前。
“江玄,”她整个人犹如一根枯木,憔悴凋零,“最后一次了。”
他们还会有很多次,而她是最后一次了。到最后,她心中生出些淡然,既未觉得解脱,也未感到痛苦。只知道是最后一次,自此便了结。
“嗯。”他拔出腰间佩剑。
寒风凛冽刺骨,冰面浓雾渐散。
分身跪倒在冰面,咳出一滩血,脸上没什么情绪:“你又赢了,像从前一样。”
她丢掉手中剑,瘫在冰面:“如果一个人像你这么有毅力,我猜他又绝不会像你一样,全用在分辨爱与不爱上。做些什么不好,偏偏要……”
她长叹一声。
“这么执着,又值得她去爱了。木已成舟,我便祝福你们白头偕老,希望十几年后的你不会后悔所做出的决定。”
她抬起头,眸中碧波荡漾,眼含热泪。
江玄愣住,试图回避那双眼眸,却越陷越深,看得出神。
一滴泪落在满是血污的冰面。她抬起手,去够面前的他,像是在抓一缕风,怎么都摸不着,只得到一双僵冷冻腻的手。
“不要伤心了,”她裂开干涩唇角,“你笑起来好看些。虽然……从来没有对我笑过。”
鬼使神差地,江玄蹲下身,一只手停在半空,像是与她隔了堵墙。
她散乱的长发垂在一边肩头,冷风带起来,如轻盈飘带。那条乌黑透亮的飘带落在了江玄的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