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劈头盖脸的指着大鸿胪:“还有你!!站得那么远做什么,怎么?你是嫌弃寡人身上臭?”
大鸿胪是读书人,又生在楚氏世家,斯文惯了,哪里闻过这样的臭气?尤其楚君身上熏了香,不只是臭,还香。又臭又香,忽臭忽香,时臭时香,那个味道实在磨人。
大鸿胪连连道:“君上明鉴,老臣不敢。”
“呸!”楚君咬牙切齿:“这一定是梁人搞的鬼!这把子梁人,便是想要看寡人的笑话,这件事儿不能如此作罢!寡人必要找回颜面!”
“陛下……”大鸿胪苦口婆心的劝说道:“陛下何必急于一时呢?很快梁琛便会长眠在荆湖,这些梁人的军队,也会留下来陪葬,一个都跑不脱,届时陛下想出什么恶气不能?”
嘭!!楚君将香炉砸在大鸿胪脚边:“寡人忍不下去这口气!不行,必须现在便把颜面找回来!否则会盟之时,那个梁琛一定会变本加厉的羞辱寡人!”
“可是陛下,”大鸿胪为难:“陛下的谋划只剩下一丁点儿,若在这个时候出现岔子,恐怕……”
“寡人不管!”楚君挥手道:“寡人的颜面,便是南楚的颜面!如今寡人被梁人如此作践,必要他们现世报!”
他指着大鸿胪的鼻子:“寡人还没问你呢,谋划的好端端,为何至今还差一点?若不是因为你无用,梁琛现在已经死了,岂能容得他来羞辱寡人?!”
“这、这是因为……”大鸿胪支吾:“今年的雨水较往年偏少,所以才会……会……”
“寡人不想听任何借口!”楚君一脚踹过去,大鸿胪身形不稳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
楚君踩上去,碾着大鸿胪的手指,咬住后槽牙道:“大鸿胪,你以为寡人留你到如今,是为了什么?自然是因为你活着,可以安抚民心,平衡朝廷!你当真以为寡人不敢杀你?你已经够老了,随时都可以驾鹤西去,你……明白了么?”
大鸿胪疼得冷汗直流,频频点头:“是是……老臣明白,老臣明白!”
楚君冷笑:“这便对了,寡人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若再敢唱一个反调,寡人叫你这就寿终正寝!”
第一日会盟无疾而终,次日一早便是第二次会盟。
这次没有任何意外,双方均按照约定时辰齐聚在幕府大帐之中。
但凡是走入幕府的卿大夫们,都会下意识吸吸鼻子,嗅一嗅空气中的味道,虽他们没有说话,也没有表露出什么太多的表情,可意思再明显不过。
楚君的脸色黑压压的,比昨日的泔水桶还要脏。
夏黎嫌弃的轻轻啧舌,楚君身上好像隐隐约约,还有股臭味儿,至今都没能洗掉。
梁琛挑眉道:“楚君,请罢。”
他刚要拿起案几上的牛耳,楚君却道:“且慢。”
梁琛道:“怎么?楚君可是要临场毁约?”
“不不不,”楚君故作谦和的道:“陛下是哪里的话呀,我们南楚无论从兵力,还是人口,都远远不如陛下统治的大梁,只有依附于大梁,才是南楚最好的归属,寡人也是心知肚明这一点子的。”
楚君还有后话,道:“只是……昨日的吉时被寡人给误了,今日不在吉时之内,若是匆忙敬告天地,恐怕不够恭敬,因此寡人提议,这两日不如在荆湖狩猎,后日便是吉时,再行盟约之礼,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梁琛眯起眼目,审视着楚君,什么吉时不吉时的,都是借口。
楚君殷勤的道:“陛下有所不知,这荆湖有一处猎场,与上京的猎场不一样,乃是水上猎场。场中遍布大小池水,行猎需泛舟湖上,弯弓射箭,别有一番滋味儿。”
的确不一样,上京的猎场也有湖泊,但湖泊是观赏垂钓之用,从来不会在水上行猎。
楚君道:“尝听闻陛下挽弓射艺百步穿杨,天下无双,不知寡人有幸否,可以瞻仰瞻仰陛下的英姿,自不量力,与陛下比试一二?”
夏黎可算是明白了,楚君丢了面子,因而想要找回场子。大梁多陆地,少湖泊,便算是临海,也有舟师作战,但从来没有水上猎场,更不会在水上行猎。
楚君是想用梁琛不熟悉的事情钻空子,倘或能赢了梁琛,便是赢了大梁,也好找回面子。
夏黎摇摇头,这个楚君可真是够无聊的,按照梁琛的城府,他决计不会为这种无聊的事情应战,为今早一日会盟,早一日安心。
果不其然,梁琛笑道:“楚君好雅兴,这等雅兴,不如留在会盟之后也不迟……”
“诶!”楚君笑道:“陛下有所不知,近日水上猎场风景宜人,难得的美景,若是再过两三日,恐怕便辜负了景致……这样罢。”
楚君又道:“倘或陛下赢了,寡人愿意奉上十乘车驾的明珠!倘或寡人侥幸赢过陛下……”
他说着,目光突然看向夏黎,在夏黎身上来回的逡巡,那眼神带着一股猥琐的侵略性,嘿嘿一笑,道:“陛下身边美人如云,便是连绣衣卫都生得如此令人神魂颠倒,倘或寡人侥幸获胜,恳请陛下将身边的这位美人,赐给寡人赏玩两日……若陛下肯割爱,寡人愿意纳他为妾夫人,咱们大梁与南楚,也可谓是双喜临门啊!”
好一个……双喜临门。
嘭!
梁琛的手掌在案几上不轻不重的一拍,牛耳中的酒水哗啦一声洒了出来,涟漪震动,久久不休。
梁琛冷笑一声,幽幽的道:“楚君如此盛情邀请,寡人若不答允,岂不是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