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人性你都悟不透, 梁玷, 你凭什么占着金吾卫大将军的位置!”
梁玷的眼神愈发深沉, 副将说的没错, 便算夏黎不会落井下石, 但保不齐别人就不会,绣衣司与金吾卫自来不和,这是扳倒金吾卫最好的机会。
夏黎白皙清秀的脸面出现一抹恰到好处的迷惑, 道:“你怎知, 便无人知晓行印的下落?”
“哈哈!”副将道:“你不必套我的话, 我什么也不会多说, 我食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黍米还多!无知小儿!”
夏黎摆了摆手, 道:“劳烦大将军辛苦一趟, 亲自押解着这贼子,与黎走一趟。”
梁玷看向夏黎, 夏黎对他点点头, 面容平和, 一点子也不见焦虑, 莫名的令人感觉安心。
梁玷道:“好。”
他的长刀一直架在副将的脖颈上,下令道:“堵上他的嘴。”
金吾卫立刻上前,用布巾堵住副将的嘴巴, 给他套上枷锁。
夏黎走在前面,最先离开军机营帐,梁玷亲自押解着副将,众人一直往前走去。
副将的脸色狰狞又高傲,虽披着枷锁,却用鼻孔看着每一个人,他必定觉得没有人知晓行印被丢在什么地方,因为当时是他亲自动手,根本没叫任何一个人看到。
可是渐渐的……
副将的脸色开始变化,目光抖动,频率越来越剧烈,不敢置信的盯着夏黎。
夏黎带着他们走出了会盟大营,来到一处偏僻的水沟前。
那水沟旁边垂着几棵歪脖子树,生得歪瓜裂枣,毫不起眼儿。
夏黎却在树坑前停了下来,负手而立,微笑道:“将军,你看看这地方风水如何?”
副将板着脸色,尽量不暴露出分毫的破绽。
夏黎一笑:“黎看便不错,说不定能从这树坑里摸出一枚大行金印。”
梁玷狐疑:“这里?”
夏黎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弯下腰,伸手在堆满落叶与杂草的树坑里摩挲,随着沙沙簌簌的声音,那秀美的笑容慢慢扩大,果然掏出了什么东西。
“嗬……”旁边的金吾卫睁大眼睛,结结巴巴的道:“大、大将军,真的是行印!”
副将眼睛一翻,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瘫软在地上,嘴里“唔唔”的喊着,虽众人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但他的表情完全像是在说——你怎么知道行印被丢在此处?
夏黎的脸面扬起俊美而谦逊的微笑:“因为……黎聪明。”
当然是因为夏黎拥有《绮襦风月》这个粗壮的金手指。
夏黎将行印交给梁玷,道:“大将军,这次可要收好了。”
梁玷双手接过去,狠狠松了一口气,道:“多谢。”
行印丢失,不只是梁玷要获罪,金吾卫也难逃罪责,更重要的是,辎重粮草不能到位,很容易遭到南楚的算计,梁琛这个天子还在会盟营地,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梁玷便算是死,到了黄泉之下也愧对列祖列宗。
大梁的基业,绝不能毁在梁玷的手中……
梁玷刚要开口感激夏黎,便感觉自己的袖袍动了动,不由得眼皮一跳……
——夏黎将行印交给他之后,并没有立刻松手,而是揪着梁玷的袖袍,擦了擦手,似乎是觉得树坑不太干净……
梁玷:“……”
梁玷一时有些愣神,反应了半天,这才道:“多谢夏开府,夏开府的恩德,梁某无以为报。”
身边的金吾卫也拱手道:“夏开府恩德,卑将们没齿不忘!”
“若是天明之前没找到行印,那罪过可就太大了!”
“之前是咱们小心眼,错怪了夏开府,夏开府大仁大义,不但没有怪罪咱们,反而以德报怨,卑将们信服!”
夏黎道:“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唔唔唔!!!”副将使劲摇头,不敢置信,一双眼珠子布满了血丝,像是要从眼眶里吐出来。
夏黎看了他一眼,道:“大将军,这贼子包藏祸心,但是偷盗行印乃是株连九族的重罪,若是无人蛊惑篡夺,为他做靠山,掂量他也不敢如此,暂留他一条性命,或许还有用处。”
梁玷似乎也想到了这点,自从他成为金吾卫大将军之后,副将虽然平日里略有微词,但从不大张旗鼓的与他叫板,今日实属反常,若不是有人给他撑腰,这副将恐怕还要忍耐一二。
梁玷道:“多谢夏开府提点。”
他眯起眼目,森然的道:“梁某一定将人带回去,严加审问。”
夏黎点点头,副将背后的靠山,还能是什么人?分明是楚君,梁玷若是严加审问,必然可以套出南楚离间梁琛与梁玷的计谋。
“行印已然物归原主,既然无事,黎便先告辞了。”夏黎并不多话,似乎也不想多加逗留。
“且慢,”梁玷道:“夏开府请留步。”
夏黎回头:“大将军还有事?”
梁玷的目光有些迟疑,将行印交给部下,道:“你们护送行印,先行回营。”
“是,大将军!”
金吾卫护送行印,押解着副将先一步回营地,昏暗的野地里,只剩下夏黎与梁玷两个,再无旁人……
夏黎转过身来,面对着梁玷,坦然的与他对视,道:“大将军,可还有什么旁的事情?”
梁玷张了张口,沙哑的道:“夏开府,不问我么?”
夏黎一笑,二人仿佛在打什么哑谜,同样道:“大将军,不问我么?”
梁玷沉默良久,道:“恐怕夏开府已然察觉到了,梁某确实已然知晓了夏开府的身世。”
夏黎点点头,道:“但是为何大将军,明明有许多次机会,将黎的身份告知陛下,却始终没有开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