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雨(22)
那年的南城整街都是凋落的梧桐叶,像是言情小说限定款景色。
裴溪知道逃课被发现了,跟于栀上楼时还刻意放轻了脚步。
“谁的课?”于栀子抓着她的小臂,将她整个人往上带。
裴溪回:“杨老师的。”
听到这个名字,于栀松了一口气。
“是她的就不怕。”
因此她们没有犹豫,在门口听到那温柔的女声更放心了。
“去哪儿了?”
杨老师总是一身新中式的衣裳,从裴溪进补习班就没见过她吼大嗓门,连她们逃课这种事儿,对方说话也是温温柔柔。
如果要计算,温婉这个词像是她与生俱来的。
裴溪靠着门框站,一抬眸她正好能看到周屿淮,坐在靠窗的位置,金色的阳光顺着发丝爬到桌面。
他总是会被大自然放大很多个清疏的瞬间。
那时的裴溪觉得,周屿淮这样的人,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什么,就站那儿,便能轻而易举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在周屿淮抬眼看向她时,她会慢慢地躲开,最后将自己所在的位置圈起来,一声不吭。
“裴溪肚子疼,我陪她去了医务室。”
于栀跟她一样,撒谎都会红眉梢。
秋老虎撕咬人间的时候,这种红会被灼眼的阳光遮盖住。
杨老师上下打量,性别相同,所以也不会多问。
“进来吧。”杨老师推了一下眼镜。
裴溪和于栀松了一口气,两人的脚步刚往里边走。
安静的走廊上传来厚皮鞋的声音,脚步是有序地重砸在地面上。
两个人加快脚步回了座位。
周屿淮的视线一直随着她落回位置才移开。
裴溪的屁股还没碰上板凳,班主任的出现让她神经瞬间紧绷,大肚腩灰衬衫,手背在后边,透过镜片眼神直直地刺向她们。
“你俩,下课来一趟办公室。”
纸包不住火,年少时皮过、闹过、撒过慌,不过这些错误都无伤大雅。不犯错的孩子也有,比如周屿淮就是其中一个。
裴溪和于栀撒谎没有进医务室的消息瞒不住,那一堂课裴溪上得后背发凉。
班主任批评学生除了口头教育,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发几张卷子,然后请家长。
主意是于栀出的,但东西是裴溪想要的。
年少时的友谊最近莫过于穿同一条裤子,裴溪承认错误很快。
班主任不追究谁出的主意,错了就是错了,没有理由。
这是裴溪高中听得最多的一句话。
从办公室出来,她便碰上了周屿淮。
周屿淮跟陆祁在一块儿,撞个正着,裴溪闷着头也不说话。
周屿淮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办公室,问:“给了多少张卷子?”
“八张。”裴溪捏紧了角。
“八张?这也太多了。”陆祁倒吸一口凉气。
老班的惩罚时间为三天,三天做完所有的卷子平均分及格,就不需要全班朗读检讨书,保留面子的机会让学生自己争取。
于栀手里的卷子拍到陆祁怀里:“帮我带回去,我去趟厕所。”
陆祁捏着一大把卷子摇摇头,最后挑眉看裴溪:“裴溪,我帮你做,你分我点。”
“不用,我自己可以。”裴溪从妈妈那儿知道一个道理。
做错事前得知道,自己能不能承担后果。
人是可以做错小事情的,但一定要有承担责任的勇气。
八张卷子,就是她应该承担的。
“你做得完吗?要不要放学我陪你一起做?你不会的问我。”
周屿淮和陆祁成绩没掉过年纪前五,这种人脑子里总像是住了很多个学者,关在霍格沃茨藏书阁淬炼了八百年的感觉。
陆祁一说这话,裴溪就答应下来了。
“好,你把卷子给我几张,我待会儿看看。”
裴溪数着试卷,指尖滑过第二张时。
周屿淮目光沉沉伸手将卷子夺了过去,扭头看陆祁:“你不是还没收作业?”
裴溪愣在原地,陆祁则是一头水雾。
“要收作业?”
“昨天的物理练习册。”
没人记得这件事,周屿淮说了,陆祁自然是不会再多想,被这句话半推半就的回了教室。
陆祁一走,教室外的走廊只剩下他们站在喧嚣里。
上课铃响了。
周屿淮把卷子给她时什么也没说。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回了教室。那天下午起,晚饭时间,她就留在教室补卷子。
只是在晚自习之前,周屿淮路过,桌角就会多上一瓶蓝莓味的酸奶,还有三明治。
他们什么也不说。
裴溪会写个纸条传给他。
[谢谢。]
但周屿淮并不会回,只是将纸条夹在书里边。
在试卷上交的最后一天,裴溪留了中午的时间准备做最后一张。
那天中午教室只剩下她一个人,南城的气温再一度升高了些。裴溪翻卷子最后一面时,额头上冒了细汗。
在笔尖落到卷面时忽然没了墨水。
她焦急的又滑了几次,最后翻开笔袋在重新拿了一支,很奇怪的是剩下的圆珠笔笔芯都不在了。
这种时候像是在争分夺秒。
就是在这时候,一支笔递到她面前,白色外壳钢笔,上边是中式宫廷的金纹,笔盖上有印签。
裴溪愣住了,抬头看去。
周屿淮动了动眉头,轻抬手腕:“拿着。”
“噢,谢谢。”裴溪声音干干地,她拧开笔盖时,笔身的冰凉解了暑,从指尖一直延申到心里边。
周屿淮将墨水瓶放在了桌角。
裴溪有点犹豫,她看着笔身,这支笔她没买到,现场很多人,限量100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