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雨(36)
裴溪短暂地看他一眼,车驶出了高速路,此时已经能看远处的陵园,再过三公里便是老太太的住处了。
“你有没有想过是因为别的原因?”
裴溪语气很平常。
周屿淮慢慢撂起眼皮:“说清楚一点。”
“他或许不是断开唯一的联系,而是因为有别的原因。”
周屿淮手撑着头,没说话,视线凝聚在窗外,看着车慢慢往山上驶去,裴溪在减速,此处要拆迁了,沿途已经看到有挖掘机。
连上山的路,边上都堆了些石头。
刘老太太的住处不在拆迁范围内,如果正式动工,其实是上下出行是不方便的。
“有原因就说出来,他不说,谁能猜到?”
裴溪深吸一口气,侧首看旁边的石头,山上下来了车,她缓缓踩下刹车。
“他告诉我了。”
裴溪来见周屿淮的目的也是为了这件事。
从探听周屿淮的口风她得知,周屿淮对赵哲满是怨,只是这种怨不会用颇深的文字来逐步讲述,轻撂下一个态度,就够了。
周屿淮眼神微微放柔了,静静坐着也不回话,再慢慢转向裴溪这头。
裴溪被他这种安静的神色看得不太自然,加上和一辆三轮车会车。
周屿淮移开视线,往前看。
忽然“砰”一声,裴溪一个急刹,他端坐的身子因惯性轻微往前晃动。
裴溪紧握着方向盘,手心全是汗,心脏像是从冰层破出放在烈日下炙烤,当然三轮车上的大叔也吓坏了。
太阳所挂的位置正好钻入左侧瞳孔,裴溪喉头滑动下车。
车距离三轮有十公分,并未碰上,反倒是车头直接撞到了沟里的大石头上,车头擦了一层白灰,掉漆肯定是没得跑,车灯问题也不小。
周屿淮扫了一眼,看她。
此时听到大叔长呼一口气:“哎哟,这把我给吓得,这路窄,开车得注意,前几天施工这些大石头还没拉走,一定得注意安全。”
大叔语气里是轻松,要是刚刚擦上的是他,此时后背都冒一层寒霜。
裴溪喉咙紧着,指节往里收了收。
结结巴巴对着周屿淮说:“我先拍照。”
她掏出手机,周屿淮就在旁边看着,他们不让三轮也过不了,裴溪刚掏出手机,周屿淮拉开了车门,钻进主驾驶位置。
裴溪站在阳光下扭头看他,手机还停在相机页面。
大叔也跟着上了三轮车,脸上露出走了大运般的笑意,唇角扯出褶子,挂着没刮干净的胡茬。
周屿淮朝着她使了眼色,示意她往边上站,裴溪照做,越过石头往前,站在石头后方,她透过玻璃看着车上的周屿淮,看着他挪车,单手转着方向盘,认真又漫不经心。
同时,她这个位置也能看到,破损的车灯。
她脑子里就一个想法:不便宜.......
三轮车的声音咯吱咯吱转动着,扰得耳朵烦躁,闻着尾气,车挪好了,大叔临走前又停车转头对着他们喊:“以后开车注意安全!”
接下来,上山的一段路程,是周屿淮开的车。
周屿淮问她:“刚刚说到那儿了?”
闭口不提车的事情。
裴溪没回答这个问题,缓了缓说:“我赔。”
“拿什么赔?”周屿淮轻淡淡地问。
刘老太太的房子就在前方,木门被太阳晒得发白。
周屿淮把车靠边停了,没有着下车,手腕搭在方向盘上,侧眸看裴溪,等回答。
裴溪毫不怯懦对上他的眼睛:“钱啊,你还要什么?”
空气中的氛围每次都会因为这样的话题而变得沉重且微妙,在对视中没有擦出火花,只有毫无止境比较高低。
有人欲盖弥彰,有人试图挖心刨肝。
他们就是这样。
周屿淮回神,轻巧躲开,慢吐出一口气:“先不说这个,赵哲怎么了?”
“你先去办你的事儿吧,办完了再说。”裴溪视线绕开他。
“你不就是打算赶在到之前告诉我。”周屿淮声音稳稳地,“现在说。”
第17章 提往事
裴溪的确是打算在到老太太这儿之前告诉周屿淮。
路上的意外, 这些话慢慢往下搁置了。
探听周屿淮的态度,目的达到了。
所以,到现在, 她应该说出来。
“老师和先生就他一个孩子。”周屿淮说,“听老师提过, 他小时候因为看到一部关于救死扶伤的电影,从那时候起便励志要做一名医生。”
裴溪说:“后来他做到了。”
“他是做到了,他比同龄孩子都要聪明, 先生以他为傲。”
车内闷得慌, 周屿淮开了车窗, 一阵不燥的凉风穿透了胸膛, 周屿淮提到的每一个字都很是沉重。
赵哲的确是这样,有的人会因为天赋这个字而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
赵哲是这一类。
北海医院最年轻的外科主治医师,从而方面讲他都是优秀的。对于他的习惯,周屿淮在刘老太太那儿听了不少。
周屿淮不明白的地方和刘老太太是一样的,明明是很喜欢, 怎么会轻而易举说放弃就放弃。
“他打过电话吗?”裴溪问,“我是说两年前老先生去世的时候。”
“打过,在葬礼上, 响了几声就挂掉了。”
周屿淮吸一口气, 手落在窗边往老房子看去。
葬礼上的来宾不少,刘老太太的黑衣上下走动染了灰尘, 在葬礼上有一只蝴蝶正好落在花圈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