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雨(39)
“从老头子去世后,没多久,她的电话也打不通了。”
“为什么会打不通?”
“她的电话用了几十年没换过,一年前打的时候没通,我们都老了,活天数的人,还在不在都不敢猜了。我是老了走不动了。”刘老太太轻声叹息,“不然,我还想再去一趟栖山镇,去看看她,上两柱香也行。”
刘老太太的猜测也是不无道理,用了几十年的手机号,打不通了。老人的意外是说不准的,自然衰老逝世是常态。
“可能就是换了电话。”周屿淮这个可能只是在安慰老太太。
刘老太太努力抿出一个笑:“两年前我寄礼给她的时候,快递单子收在了屋子里,后来找也没找到,上边正好是留的地孤儿院的电话,你什么过去,试着找找看。”
“好。”周屿淮轻点头。
刘老太太就是想知道舒绣奶奶还在不在。
提到这些故事,画面总是很沉重。
裴溪每接到一次委托,心情便会郁结一次,那是一种窒息感,仿佛置身事外,又好似是个局中人。
今天这一趟,老太太没一句提过赵哲。
周屿淮也没有提过半个字,包括被掉包的青釉双耳瓶。
刘老太太给人的感觉不太像是能承受这些事情的人。
临走时,老太太还让周屿淮空了多去房子里边看看,看看屋子里的状况。
回去的路上是周屿淮开的车,裴溪坐在副驾驶,靠着车窗睡了一路。
空调风吹着有点冷,到城区的时候她才醒。
“随便把我扔哪儿,我回半岛堂。”
周屿淮看她一眼,也没应,彼时她眼睛才扫视到屏幕上的导航终点,目标就是在半岛堂。
“车的事情怎么说?”周屿淮的声音和冷空气融为一体的时候,裴溪整个人都不好了。
裴溪小心翼翼地问:“是走保险吧?”
这车不便宜她知道,榨干了她估计也赔不上,如果周屿淮走保险,她能松一口气,这样还有讲讲条件的可能。
“拍没拍照?”
裴溪被这一问瞬间诧异了,手里的手机顿时捏的更紧了。
她的困意是在周屿淮这句问话中缓过来的,当时正要拍照,周屿淮直接挪了车,她都没注意照片还没拍完。
“你把车开走了啊,我还没拍。”
“你没拍照那走什么保险?”周屿淮转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
裴溪眉心压出褶皱:“不是,是你把车开走的!”
她很努力的在解释,如果返回到当时的画面,她怎么也得再开回石头的位置补一张照片。
其实这件事,走不走保险完全是看周屿淮。
要她赔,赔多少,都在对方。
“我们,回去补一张照片?”裴溪气势弱了下来,她以商量的口吻说,“如果你累了的话,我可以开车,油钱我也掏。”
周屿淮看着前面的红灯缓缓踩下刹车,呼吸声慢慢沉了。
“这一两百公里是跑着好玩?”周屿淮这时才转眼去看裴溪,眉心是疲惫,当看到裴溪正眼巴巴望着他,他收了收语气。
“我还有事。”
裴溪从着语气里听出了没有商量的余地,于是问道:“大概.....要赔多少钱?”
“车牌都翘边了,你觉得呢?”周屿淮反问。
裴溪一开始就有感觉,要换灯肯定是不少钱,豪车是边也碰不得。
裴溪道:“我赔。”
她这两个字说得斩钉截铁,责任心担得极好,没有一点要耍赖的意思,刚说完,又说:“不过我能不能,分期付款。”
“不能。”周屿淮回得也干脆,唇角轻扬看她一眼。
好像是这一局的大赢家,占尽了上风。
窗外车水马龙,窗内静如止水。
裴溪大指甲掐进了肉里,抿着唇酝酿半晌,努力别过头:“算,我倒霉。”
周屿淮忍着笑,趁着裴溪不注意又观察了她的表情,高楼间的缝隙外有一道彩霞,金光从云层间隙中迸射出来后,正好落在裴溪的长睫上。
裴溪又靠了回去,把眼睛闭上。
心里盘算着卖首饰了。
“你在整理先生的东西时,有没有发现特别的?”周屿淮问道。
“没有。”
裴溪语气生硬。
“我记得老师说,有一份藏品的清单,是先生记录的,正好放在书柜里。”
“噢。”
裴溪回得心不在焉,她自然是知道,闯了祸要承担,周屿淮是没错的,只是这雪上加霜的状态让她在想后边要怎么办。
周屿淮听着她这语气,轻笑一声:“我确定瓶子大概是先生在世时被调换的,如果能从遗物中找到蛛丝马迹,把真瓶子去处找到,这车赔不赔的倒没什么。”
语气像是大人在引诱孩子一样,但这人从来不是个好演员,总是会有一点刻意的意味在里边。
裴溪闻言慢慢睁开眼,视线定格在窗外。
道路两侧的建筑缓慢移动,此时正是堵车高峰期。
“我放在书柜最下层,用黄色的整理箱装好了,白色的书夹。”
“有没有看过?”
“看了。”裴溪说,“所有的藏品收购点价格都有记录,我跟一些散单放在一块儿了。”
“什么散单?”
“一些快递回执单,物流单。”裴溪身子往他那面侧了一下,“没什么特别的。”
周屿淮接下来问:“还记不记得有哪些?有没有老师提过的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