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没看你(46)
许易准备艺考不在校,邵蔻独来独往,隔天晚上她出去买饭,看到公共电话亭,兜里恰好有钢镚,她想起过年时给梁泷打的那通电话。
等她清醒过来,人已经站在亭子里,投了一枚硬币。
电话她熟记于心,拨到第三个数字时,见到林韵的身影出现在人行道上。
她衣着干练靓丽,深灰色的大衣穿在她身上很有明星的派头,与周围骑车赶路的好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立领遮住下巴,面部冷沉,让人看了一眼就不敢看第二眼。
邵蔻放下听筒,离开电话亭,转身往校门走。
林韵穿过马路,母女心有灵犀,一眼便捉住神似躲避的邵蔻,看出有逃避的意思,林韵穿过马路,来到她面前。
“邵蔻。”
一声愠怒,激出她后颈的冷汗,也慑住进出校门的学生。
心口重重一跌,想着,完了。
完了……
邵蔻站住脚,头皮一紧,极快的冷静下来,却觉站不稳定,举步维艰。
顶着无数双眼睛,林韵也看着她,“你看见我了,跑什么?”
“我没跑……”
林韵冷笑,眼神若有所思,能洞察一切。
女人白皙的脸,红润的唇,棕色长卷的发,两只眼睛像摄像灯,邵蔻在她的审视下,如同面对冰冷的面具。
她被钉子钉在目光中央。
“我不是说过下次考试要看到你的成绩吗,开学考总分低了邵言二十多,邵蔻,你觉得你有正常发挥吗?”
来来往往的有自班同学,也有同级同学,林韵没给她留面子的意思。同学们看向这边,不明所以。
林韵盯着她,“邵蔻,你是不是早恋了?”
邵蔻一滞,万分不解。
“不然我想不明白你成绩为什么掉这么快,你是不是和班里的男生谈恋爱了。”
“没有。”
“你刚才要给谁打电话?”
“小姨。”
林韵没有看她,“回去上课。”
邵蔻脚步惴惴,平而快。同她一起进来的同学,双双好奇目送。拐进楼层,脚底一软,像散了架。
明明是妈妈,她对她恐惧,四肢百骸如掉冷窖。
还有一会才上课,她看了好半天墙上的倒计时,出奇地累,趴在桌上,闭上眼睛。
“小蔻。”
“邵蔻。”
“邵言,把邵蔻叫醒。”
“姐姐……”
邵蔻睁开眼,看到手机屏上分秒流逝的高考倒计时,耳机里放着英语听力,“The Idler was launched by Tom Hodgkinson, back in 1993. With the intention of providing a bit of fun, freedom and achievement in the busy world, it is now published bimonthly……”
睡眠少,人困着,她坐在车里,对上林韵一双明锐的眼。
她捡起掉下的耳机,戴上,林韵左打方向盘,等红灯时,她掰过后视镜,不苟言笑。
“下不为例,早上犯困要想办法。”
“知道了。”她后背冒冷汗,困意全消。
外面的寒风撞上窗玻璃,六点的天尚未晴明,枝头上的絮雪簌簌坠落,无边黑暗牵曳出一线白色。
炀安的高中升学压力大,七点之前教室里就有学生上早读,住校生甚至不到六点就已进班落座,灯火通明。
四十分钟站着背书,早读过去都趴在桌上补觉。第一节通常是英语,课前要喊口号。
一群人高声呐喊,像要撕破黑压压的天空。黑云滚滚过,这一年,她在经历他经历过的事情,走他走过的路。
原来是这样的高三。
六校联考最后一门考试结束,联考降下帷幕。
邵蔻把答题卡,试卷,演草纸分好类等待监考老师来收,她坐在走廊,收东西时看到楼下做操的学妹学弟,时间一下倒带回到二零一四年。
那时候的她站在操场频频回头,希望能从茫茫人海里找到梁泷,担心他会发现四处张望的自己,直到站在这个位置,才知道她只是茫茫人海中最不起眼的存在。
三天后出模考成绩,邵蔻的班级排名到十五名开外,班里同学成绩突飞猛进,在最后冲刺的节骨眼上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邵蔻涨的几分,沦为退步。
班里接连三个高分黑马杀进年级前五十,可把付文君高兴坏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3月20号春分这天,邵蔻和林韵的母女关系再一次因为成绩发生争吵。
林韵一再咬定女儿是因为什么事情分心,把卧室里翻了个底朝天要找到退步的根源,一直碍眼的航模器被扔出家门,那件和童鸢一起买的黑色卫衣扔在地上,没有人看见。
卧室被翻乱,一屋狼藉。
“等你考上大学想怎么玩都没人管你,你现在必须把心放到学习上。”林韵道:“手机放我这儿,六月份考完再说。”
邵蔻反抗的后躲,手机被更大力夺走,狠狠地摔到地上,屏幕顿时爬上蛛纹,内屏摔爆,成了刺啦的雪花屏。
小狗元宝夹着尾巴,钻到餐桌下面,低呜着。
林韵的眼睛扫向那架航模,邵蔻本能去护,无济于事。本就伤痕累累的机翼在拉扯中折断了。
邵蔻只觉紧揪的心也四分五裂,被气愤和无奈裹挟,失去争辩的能力。她扯动嘴角,轻轻笑了,疼痛入骨,努力平复情绪,眼神有些呆了。
“妈妈这是为你好,还有几个月就高考,没什么比你的前途更重要。邵蔻你也好好想想,妈妈一个人把你们俩拉扯大有多么不容易,你要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