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距离(2)
爱情往往就是喜欢让人不如意,越是美丽的憧憬就越易破碎。她收起背包,不再等待什么答案,伤心地离开了公司。那天晚上,她拿起笔,以这段铬心刻骨的经历为背景,写了她的第一个短篇小说《失恋》。
谁想,这篇处女作在北京一家刊物发表后,居然引起了广泛的反响,还给选进了《小说月报》。她不禁从中得到了鼓舞,于是,便不顾家人的反对,以自由撰稿人的身份流浪到北京,去寻求文学上的发展。一年后,在一位老作家的举荐下,她进入了鲁迅文学院作家班。两年以后,她的文学创作已经是硕果累累,除了为多家报刊专栏供稿,发表五六个短篇外,还出版了一部中篇小说集。她的家乡也在为这颗冉冉升起的文学新星而骄傲。
北方晚报的女记者刘莎莎专程赶到北京来采访她,并捎来当地文联的口信,诚邀她毕业后到省城作协搞专业创作。南妮犹豫再三,还是接受了这个邀请。故乡毕竟是故乡,尽管她一度对故乡很伤感,但她内心深处一直无法割舍那块土地。当然,促使她做出这个决定,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原因,那就是为了韩强。
韩强是她高中时的同学。当时,南妮眼中的韩强貌不惊人,但学习还不错。高中三年,两个人接触并不多,甚至连说话都很少。
南妮出身书香门弟,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从小便智慧过人,备爱宠爱。初中时代,她的美术作品和作文就多次获奖,素有少年才女之称。到了高中,她开始在报刊上发表散文和诗歌,其文笔之优美,之细腻,曾在校园里引起不小的轰动。
相比之下,韩强就逊色多了。他出身工人家庭,上学时,总爱穿一件又肥又大的工作服,因而常常引起一些同学的讥笑。也许是自卑的原因,他平时很少主动和女同学说话,在班级里只知道闷头学习。他先前在班上只是个中等生,可不知为什么,到了高三下学期,他的学习成绩直线上升,竟超过了南妮。
高考揭晓了。南妮考取了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服装设计系,韩强考取了上海财经大学金融系。南妮直到这时才开始注意韩强,但也不过是注意而已。他与她的择偶观实在是相距甚远。但韩强始终对她是个谜。她毕竟对他了解得太少了。不过她很佩服他的那股学习精神。
毕业时,班里的同学都相互在毕业纪念册上留言签名。她希望能在韩强的纪念册上签名,甚至连留言都想好了。不知为什么,他始终也没朝她走过来。她心里有些失望,但这种瞬间的失望很快就过去了。
她想,友谊都是相互的,失去了,也没有什么。
大学期间,她与许多高中同学都保持着书信联系,唯独和韩强接触甚少,只是在一年春节放假时,在班主任的家里见过一面。当时的人很多,她只是和他握了握手,相互寒暄几句就分开了。南妮发觉韩强这会儿与高中时已判若两人了。他不但衣着整齐,言谈举止也大方多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她当时偷偷打量着他,不动声色地想。
回校后,她接到了韩强寄来的一张明信片,邮票和明信片的背景都是精心选择的,有那么一种浪漫的情调。记得邮票好像是一朵盛开的康乃馨,明信片则是取材于《红楼梦》中宝黛游春的情景。明信片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把情怀当做梦的小舟,栖息着一份清纯的思恋。
“这个鬼家伙,倒怪有心计的。”南妮将明信片拿在手上,端详了片刻,嘴角上现出一丝微笑。她想起电影《列宁在1918》上的一句话:“我们不理睬他。”
之后,他们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联系过。她只是知道韩强大学毕业后,也分回到省城,在市工商银行工作。而她毕业后,在省城仅呆了一个多月,就去了北京,所以,她并不知晓他的任何消息。
初恋的失败,对一个情感丰富细腻的女孩子来说,是桩异常痛苦的事情。如果说,失恋的男人会更胆大地追求新的爱情的话,那么,失恋的女人则对追求新的爱情更加胆怯。
尽管她是令许多女人羡慕、嫉妒和模仿的漂亮女人,是那种令许多男人激动、痴心和梦幻中想象的漂亮女人。但是她已经开始动摇自己的那份自信了。
正是在这种环境下,她在北京意外地碰见了韩强。那次,她应邀参加一个文学沙龙,地点设在京郊的一座三星级宾馆里。
她坐在豪华的客厅里,听着许多无聊文人的高谈阔论,他们都现出似乎系中国文学的未来于一身的样子。从顾诚的“朦胧诗”,谈到王朔的“痞子文学”;从“美女作家”的“身体写作”,谈到“酷生代作家”的“另类长篇小说”。
南妮很失望。她原以为会在这里碰到几位慕名已久的大作家的。谁知居然连个叫得上名字的作家都没有。
“小姐,可以交换一下名片吗?”一个穿红色T恤衫,戴黑边眼镜的青年人凑到她的跟前,殷勤地递上一张名片。她定睛一看,上面是明晃晃的黑体字:著名作家黑马。下边是一长串的电话号码、电子信箱、电传、邮政编码之类的东西。
她仰起脸,不动声色地盯了他好半天,扑哧一下笑了。
“你笑什么?”他莫名其妙地推了下眼镜框,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
“著名作家,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呢?对了,你上个月不是去过我们鲁迅文学院,找我们班的夏日为你修改爱情诗来着。”
“著名作家”脸红了,连说了几声“不好意思”匆匆溜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