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君春衫(125)
后来两人和离后,谢定澜自请去戍守别的州县,两人也没怎么见过。
谢定澜走的那日,荀远微来问他要不要去送送她,褚兆兴犹豫了一瞬,还是摇了摇头,说:“算了,她或许并不愿意见到我。”
而不久后他离开边关将要远赴长安的时候,也没有等到谢定澜来送他。
没想到经年再见,谢定澜会这么客套地唤他一声“褚将军”。
他有一刹那的失神,以至于给谢定澜倒酒的时候差点让酒液溢出了酒碗。
这一段小插曲过后,诸人也都举起酒杯,一起对向李衡。
谢定澜想让自己的心绪平定下来,遂一口饮尽了玉碗中的酒,她酒量其实不错,但还是因为动作有些急切,放下酒碗时呛了两口。
褚兆兴在一边瞧见,下意识地从自己袖中取出手帕,但想到谢定澜方才生疏的模样,又故作淡定地装作取错了东西的模样,将手帕收了回去。
谢定澜其实悄悄目移时,已经看见了他取出来的手帕,她心中分明已经燃起了许久未曾有过的悸动,她记得,在从前无数次的相处中,褚兆兴都是这样细致地照顾她。
但在看见褚兆兴又收回了手帕后,她心头又落满了失落。
谢定澜放下手中的玉碗,垂头后颇是自嘲地弯了弯唇,她本想再度借酒浇愁,在指尖将要碰到酒壶时,她才想起来自己的酒壶已经空了,遂摇了摇头,使得自己的意识清醒一些,然后刻意绕过褚兆兴,看向荀远微:“殿下,我出去醒醒酒。”
荀远微知晓她心中怅惘,便也没有为难。
得了荀远微的首肯后,谢定澜几乎是如逃跑一般地疾步走出了小包间。
看着谢定澜离开,褚兆兴不由得攥紧了自己手中的帕子,只有在能看到她背影的时候,褚兆兴才敢不掩藏自己的视线,可这时他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李衡便看向褚兆兴,使劲朝门外的方向递眼神。
褚兆兴这才匆匆起身,本都要走了,又回身将自己的外衫取来搭在手臂上,才追赶了出去。
祥符楼很大,地段又好,几乎是环抱着半个曲江池而建,前后两座楼之间以廊桥相连,站在上面,正好可以俯瞰到整个曲江江面。
谢定澜凭栏站在廊桥上,她看着曲江池上泛舟的人,后面的楼里还远远传来琵琶的声音。
忽然之间,她鬼使神差地转过身去,褚兆兴就站在她身侧。
褚兆兴没有想到她会毫无征兆地转过身来,正紧紧捏着自己的外套边缘的他还在思索措辞,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谢定澜打断了。
谢定澜看着他,眼眶有些红,启口:“你来做什么?”
褚兆兴脑中的弦在这一瞬绷紧,身体不等他的大脑做出反应,先将手臂上搭着的衣衫披在她身上,而后很是笨拙地说了句:“夜里冷,小心着凉。”
衣衫上仿佛还带着他的体温,谢定澜伸手去扯属于褚兆兴的衣衫,别过头去,有些执拗地说:“我不用你关心。”
褚兆兴却听出了她嗓音中的哽咽,难得态度强硬地按住了披在她身上的衣衫上的系带:“你同我置气,也不要不顾及自己的身子,好不好?”
谢定澜回头看向他,问道:“谁同你置气了,你不要忘了,我和你已经和离了。”
在说出这句的时候,谢定澜心中留下的疤痕好似也被夜风剖开,她看向褚兆兴,任凭眼泪在眸眶中打转,又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靠在了朱红色的廊柱上,喃喃道:“一定是我在做梦,他才不会这样。”
褚兆兴没有见过这样的谢定澜,心头一时也泛上了丝丝缕缕的苦涩。
回廊上悬挂着的灯盏投下来略微昏暗的光恰恰映在谢定澜的脸上,让她颦眉时敲得更加清楚。
褚兆兴超前走了一步,他抬手想如往素一样触碰谢定澜的眉心。
谢定澜先反应过来,抬眸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褚兆兴的手一时悬在了空中,落也不是,收也不是,只好说:“我以为是灯影。”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我没有在开玩笑,”褚兆兴的语气有些急切,“我回长安的这五年,时常会梦到你。”
谢定澜没有回应他,只是转头,远眺着曲江池。
“定澜,我只是没有想到,多年未见,你会叫我一声‘褚将军’。”褚兆兴说到后面,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以我们如今的关系和身份。”谢定澜转头看向他,很认真地问。
虽然和离是她提出来的,但她没有想到褚兆兴当时答应地那么果断。
褚兆兴大脑一片红白,他没有听出谢定澜想表达的意思,只是目光有一瞬的闪烁。
谢定澜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索性转头就走。
褚兆兴回过神来的时候,谢定澜已经走出两步之遥了。
他立刻追赶上去。
谢定澜此时心中很乱,她本想一个人冷静一番,却没想到褚兆兴追了出来,却又张不开口,一时只想逃避。
褚兆兴心中的天平此时已经渐渐倾向于情感的一方,他快步追上,抬手捉住了谢定澜的手腕。
“放手。”
褚兆兴只是固执地看着她。
谢定澜用力一甩,想要下阶梯,脚步却在原地顿了下。
屋漏偏逢连夜雨,许是方才走的有些急了,不知何时,她竟然崴了脚腕,她一时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