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君春衫(36)
不过戚照砚十七岁那年的时候被周冶认作学生,也就不在弘文馆读书了,和卢峤的交集也便渐渐少了。
他想起从前的事情,再看到卢峤在荀远微面前的这副模样,心中多少有些郁闷在的。
不由得腹诽一句:你是没有见过他在大理寺审犯人的模样。
荀远微看着风吹过卢峤大氅衣领上的绒毛,道:“说到底也是因着国事,我之后叫春和找个太医去卢宅替你瞧一瞧,还这般年轻,不要落下病根才是。”
卢峤弯唇一笑:“多谢殿下关心。”
戚照砚只觉得卢峤说这话的时候眼风有意无意地往自己这边偏了偏。
“我瞧你在地方上历练了这两年,心性到底比从前沉稳了许多。”
荀远微看见他一副谦逊的模样,不由得想起三年前那个在皇兄和她面前直陈戚照砚罪责的卢峤,夸赞了句。
“还是仰赖先帝肯委任臣以河北道观察使的重任,让臣真正深入黎民之中,有些长进,往后也好为殿下和陛下效力。”卢峤不紧不慢地回答,可谓是一语双关。
既在荀远微面前谢了先帝的恩,又和荀远微表了忠心。
毕竟他算是范阳卢氏年轻一辈中最有作为的了,即使是偏房庶子出身,但范阳卢氏后面的担子八成还是要落在他身上的,他这便算是提前和荀远微表了忠心。
荀远微自然也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虽没有明白回应,也没有拒绝。
观音殿的位置本来便离寺门不远,说这几句话的功夫,便已经到了寺庙门口。
戚照砚瞧着这一路上都是卢峤在和荀远微说话,一低头便看见荀远微手中还捏着那些桂圆,于是便道:“冬日天干冷,殿下还是要当心一些,桂圆这东西,吃多了容易上火。”
卢峤看了荀远微手中的桂圆,又看着戚照砚手中也攥着数量相同的桂圆,一想方才是在观音殿前遇见两人的,便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只是在荀远微没有留意到的时候朝着戚照砚扬了扬眉,又和荀远微道:“说到败火,臣倒是有些心得。”
荀远微看向卢峤,“哦?”了声。
卢峤便道:“臣从前在河北道任职的时候,和当地的百姓学了枸杞炖梨,练了几年,如今也能拿得出手了,若殿下不嫌弃,可否赏脸一尝?”
第22章 满怀绪 婚事?什么婚事?
荀远微闻言,有些意外,“我从前只知晓望岱你点茶有一手,却不曾想这些养生滋补的羹汤你也懂得一些。”
卢峤抿唇一笑,很从容地回答道:“殿下还记得,臣受宠若惊,但从前只是一心沉浸在书卷里头,遂将点茶也视作君子之艺,在地方上历练了两三年,也明白了一切艺文还是要对殿下,对大燕的江山社稷有用才是。”
他说着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戚照砚,又和荀远微道:“殿下不久前也和臣提到过婚事,臣想着这些养生滋补的膳食学一些,日后也好照顾娘子。”
戚照砚的眉心蹙了蹙。
婚事?什么婚事?
他从前似乎并未听说过卢峤和谁有婚约,更没有听说过荀远微有属意之人。
他从前读书的时候便不屑于和卢峤上计较,本也不打算开口,但还是没忍住说:“那听卢少卿的意思,是打算拿殿下练手了?”
卢峤的笑在脸上僵了一瞬,看向戚照砚的目光中更添了几分敌意。
荀远微踅身看向戚照砚,不由得稍稍弯了弯唇角。
戚照砚这人不是一向清冷寡言么?他和卢峤从前不和的事情荀远微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今日他竟然会这么直接的驳了卢峤的面子。
而且,分明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想到此处,荀远微的目光便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卢峤不紧不慢地开口:“戚郎君,这是什么意思?”
气氛一度剑拔弩张。
荀远微忽然也有些犯难,毕竟这两人都是大燕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于日后的她而言,都有大用。
这时春和从马车上下来,走到荀远微跟前,行了个叉手礼,才道:“殿下,方才太后娘娘身边的人来传话,说是娘娘有事情找殿下相商。”
荀远微点了点头,先看了眼戚照砚,才转头和卢峤道:“如此,看来得下次了。”
卢峤看出来荀远微这是在给他台阶下,也顺着她的意思,朝她行了个揖礼,“臣的事情都是小事,只是希望殿下万万爱重身体。”
说完他又轻声咳了两声。
荀远微本已经踩上马车的矮凳了,又和春和吩咐:“之后从宫中找个太医去卢宅给卢少卿瞧瞧身子吧。”
春和代替荀远微回头颔首和卢峤示意,应了下来。
及至马车在朱雀街上朝着宫城的方向行进,荀远微才缓了口气。
她盯着自己手心里攥着的那几个桂圆,拇指在上面轻轻摩挲了两下,她想起观音殿前那个娘子的话,于是转头问春和:“你是皇嫂举荐给我的女官,我却还不知晓你今岁多少?”
春和不知她在大兴善寺发生了些什么,遇见了些什么人,只是如实回答:“过了年便二十二了。”
“那比我还小上几岁,不过不打紧,再过三年便可以出宫了,跟了我三年,届时我也不会委屈你,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的。”荀远微说着将一颗桂圆捏在拇指和食指中间,拿到眼前,又移远了些。
春和在车上不便行礼,只好低头垂眼,“奴婢仰慕殿下,所以才斗胆求娘娘让奴婢来殿下身边侍候,殿下尚且未曾婚嫁,奴婢怎敢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