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君春衫(61)
她说到“心爱之人”的时候,看了戚照砚一眼。
但这次她不想再听到戚照砚的回答,“戚照砚,我不明白你,真得不明白你,你出去吧。”
戚照砚看着她,这一瞬只觉得自己有许多的话想说出来,但都无法宣之于口,最终只是动了动唇,说:“臣明白殿下。”
也不知道荀远微听没听见,他深深一拜后,还是选择了离开。
他有些失神地出了廷英殿,刚出了朱雀门,却迎面撞见了一个身着盔甲的士兵。
那士兵戚照砚有些眼熟,之前在李衡身边见过,但此时他不知道自己才和荀远微闹了矛盾,只还当他是那个长公主殿下分外器重的贡举主考官。
“戚郎中,殿下命人核查贡举考生的身份,出事了,现下李将军正在那群学子聚集的客栈看守着,命下官前去通报殿下?正好碰见您,您要不要先去看看?”
不管他方才和荀远微发生了怎样的矛盾,但他还是贡举主考官,这件事便在他的职分之内,也不好推脱,于是点头应了那个士兵,“好。”
那士兵见他应了声,便继续朝朱雀门里跑进去了。
士子聚集的地方里朱雀门不算远,戚照砚加紧了步子,不过多久,便到了。
和李衡见过礼后,戚照砚才问道:“敢问李将军,这是出了什么事?”
李衡沉声道:“贡举中,出现了替考的。”
“替考?”戚照砚全然没有想到贡举还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是,殿下让我带人核查这些考生的过所和身份是否对应的上,结果竟然发现了这样的事情。”
替考这样的事情,在大燕开科考试以来,还从未发生过。
荀远微在宫中听了这个事后,即使心力交瘁,也还是立刻来了士子聚集的客栈。
她从没想到,这场贡举,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一切,已经完全脱离了她原本设想的道路。
戚照砚扫视了一圈士子,最终将目光落到了角落中一个瑟缩的身影上。
李衡也意识到了他的目光,便道:“是这样,这替考的,还是个女娘。”
“女娘如何?殿下也是女子,但征战八年,从未有过败绩。”
荀远微赶到的时候,正好听到戚照砚这句话。
第33章 春心动 “还是说,你喜欢她?”……
荀远微的步子一时顿在了原地, 她不由得朝里面投去略带探究意味的眼神。
聚在一起的学子听见戚照砚这句话,也开始窃窃私语。
“在这场贡举中,我只是主考官, 也只认诸位的文章见地,至于替考, 大燕律中暂时还没有明文规定, 需要如何处置, 还需得殿下定夺。”
戚照砚的声音再次从里面传出来。
荀远微蹙了蹙眉,她又想起来她写成《哀江山赋》,父亲拿去请周冶评判的时候, 周冶连看都没看,便以她是女子, 认为她还是莫要碰这些翰墨文章,拒绝了品评。
戚照砚师承周冶, 竟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当中渐渐有学子不服气, 便反驳戚照砚道:“只是古往今来, 哪里女子入仕为官的道理?”
“的确,这不是胡闹么?”
戚照砚拢了拢袖子,扫了一眼最开始提出质疑的那个学子,道:“这古往今来,在先帝之前,似乎也没有让平民寒门以开科考试的方式进入庙堂为官的道理, 世情从来都如水,无常势、无定形, 不论诸位此次是否能求得功名,这句话,也算我作为此次贡举的主考官赠与诸位的。”
他话音刚落, 却看见诸位学子都垂下头去。
还没等他有所迟疑,却先看见身边的李衡转过身去,朝着门口的方向抱拳行礼,道:“见过殿下。”
戚照砚没有想到荀远微也在门口,想到自己方才以远微为例,肯定女子的那番话,一时有些惴惴不安。
毕竟他不清楚,荀远微听到了么,又听到了多少?
这么想着,一时竟然忘了给荀远微行礼,目光就这么定在了荀远微身上。
荀远微看了他一眼。
戚照砚才后知后觉地和她行礼,一时竟然将左右手的位置放错了,来回调整了两三次,才做出正确的叉手礼。
这与方才他一派从容镇定地和那些考生训话的样子截然不同,也与他戚氏长公子的身份完全不相宜,甚至在慌乱之下,连帽子后头缀着的尾翼都蹭到了前面来。
荀远微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一时有些失笑。
戚照砚却辨不清她的意思,也不敢抬眼,只是试探性地问了句:“殿下?”
荀远微承认戚照砚方才的话的确让她震惊,但她一点也忘不了方才他在宫闱中和自己说的那些话。
她本以为自己和戚照砚或许是志同道合,或许他的确可以成为辅佐治理好大燕江山的能臣,但她忽然觉得,有时候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从小读的书、学的道义,不容许她不辨罔顾人命,而戚照砚更像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他既然以才华为重,又为何选择牺牲利用于皋?
荀远微内心是无比挣扎的。
但她不能为了一句恰好说到自己心中的话便罔顾是非对错,毕竟于为君者而言,公私不分,是大忌。
所以最终也只是说了句:“平身,”而后朝李衡点了点头,问李衡:“怎么回事?”
李衡看了一眼缩在角落中的那个女娘,一时目光有些复杂,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和荀远微说了整件事的原委:“王贺失踪后,又出了于皋的过所谬误的事情,殿下差末将查清参加贡举的考生的过所和身份,却发现这个叫韩胜的考生的身份有些蹊跷,待她出声说话,末将才惊觉,她是女娘,并非是她所持过所上的丁男,她也承认了自己是替代替这个叫做韩胜的人考试的,末将以为兹事体大,便擅自做主将殿下和戚郎中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