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君春衫(96)
戚照砚这次倒没有否认。
荀远微转身看着他,问道:“那我可否认为,白梅和峨眉竹叶青,也是为我准备的?”
戚照砚将目光偏转过来,两人的视线有短暂的交错。
他这次不置可否。
荀远微歪了歪头,问道:“那你这算是讨好文穆长公主,还是取悦荀远微?”
戚照砚浑身一僵硬。
她这是在干什么?
只做君臣,平心而论,他并不甘心,但若是说进一步模糊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又不到时候。
荀远微没有等他回答,只是将手指竖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并不着急要这个答案,因为你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来回答。”
戚照砚更摸不透她的心思。
荀远微说完这句,也没有多留,走下了他屋子前的台阶,又踅身说:“白梅很好看,茶也好喝,我很喜欢。”
她说着将手中的木雕糖葫芦在戚照砚面前晃了晃。
这次倒是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只是步子放得很慢。
戚照砚几次想追上去,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只是立在屋檐下,看着荀远微离开了自己家。
回了公主府用过晚膳后,荀远微难得没有叫沈知渺陪在旁边,而是自己一人坐在殿中,在手中细细把玩那只木雕糖葫芦。
她想起了戚照砚那会儿说的话。
他说自己的妹妹曾经也喜欢这些小玩意,所以他才会雕刻的。
关于他妹妹的事情,荀远微听过一些,但是从三年前戚照砚出事,那个小娘子便没了消息,如今也没能找回来,恐怕是凶多吉少。
对于东海戚氏而言,她回来也没有了倚仗——母亲早逝,父亲战死,在她看来,兄长或许也战死了。
想到这里,荀远微轻轻叹了口气。
才想将那只木雕糖葫芦收回去的时候,她却忽然想到了个人。
是长治二年那场大战结束后不久,她手下的副将谢定澜清早在武州城门口捡回来的。
小娘子被捡回来的时候,手里紧紧攥着一只木雕小兔子,无论怎样都不肯松手,那只小兔子上沾满了污泥和血渍,她却宝贝得紧。
荀远微问小娘子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家中可还有人的时候,小娘子只是摇头,却一脸戒备地看着她和谢定澜。
谢定澜哄了她许久,她才肯哭着说:“我没有家人了,家里遭了难,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谢定澜有些手足无措,又是给她拍背顺气,又是柔声安慰的。
“没有关系,你可以留在武州的,如果你愿意的话。”
小娘子仿佛和谢定澜分外投缘一样,扬起头看向她,眸中尚有泪花闪烁,却问道:“真得么?”
谢定澜从自己怀中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为她擦干净了眼泪,“当然是真得,但是你要告诉我你叫什么?”
小娘子想了想,像是纠结了半晌,最终也没有说自己到底叫什么,只是说:“我曾在家中行九,可以叫我九娘。”
谢定澜想了想,说:“九娘不好听,我以后叫你小九好不好?”
九娘轻轻点头,又问道:“那我叫你什么呢?”
谢定澜看了荀远微一眼,目光转向九娘,“我叫谢定澜,你想怎么叫都可以。”
九娘沉吟了声,轻声问:“澜姐姐?”
谢定澜愣了下,看向荀远微:“殿下,小九唤我‘姐姐’!”
九娘低垂下眸子不说话。
谢定澜认了个妹妹后高兴得不得了,几乎要给武州、云州两州的将领炫耀完了,没过多久,没有人不知道她谢定澜认了个妹妹。
后来九娘留在军中,偶尔帮一些受伤的将士包扎,军中的老军医也说她聪明伶俐,又有天赋,问她愿不愿意同自己一起学医。
九娘便看向谢定澜,说:“如果能帮到澜姐姐的话,我愿意的。”
荀远微记得,九娘后来在武州的时候,对当时紧紧攥在手中的那只木雕小兔子一直不放手,有时候跟着谢定澜在军队中的时候,也会握着那只小兔子坐在沙丘上,托腮看着月亮。
谢定澜问她是不是想家里人了,她点头又摇头。
谢定澜怕她伤心,便也不再提了。
想到九娘,荀远微又看向自己手中的糖葫芦,忽然眼睛一亮,于是铺开纸,提笔写了一封信,写完又将春和唤来,和她吩咐:“你将这封信传到武州去,用我们自己的法子,要快。”
春和并未多问,只是照做。
翌日到了宫中,荀远微又和春和道:“你一会儿找空去吏部一趟,我想知道戚照砚的生辰。”
春和速度很快,领命后不过半个时辰便回来了。
她将一张纸递给荀远微,上面是抄写的戚照砚在吏部档案上的相关记载。
荀远微点在日期上,念了句:“四月初三,还有一个多月。”
春和一时有些好奇,她总能感觉到长公主殿下对戚照砚的不同寻常之处。
“殿下,是打算给戚中丞备生辰礼物么?需不需要奴婢准备?”
荀远微没有否认。
殿外忽然有个小内监道:“殿下,娘娘问您中午可否去蓬莱殿用膳,说是今日有您喜欢的菜式。”
荀远微转念一想,也许可以问问嫂嫂,是怎么给哥哥准备生辰礼的,便同意了。
她到蓬莱殿的时候,菜刚上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