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公主决定称帝(114)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指使我?我奋力抽手,却纹丝不动。
“我抱着你,你就不会难受了。”那声音清越柔和,带着拳拳温情,像春风一般将我拥住。
心中委屈顿生,鼻子一酸,眼泪从眼睛里挤了出来。我伸手抱住身侧之人,将泪水蹭在他身上:“我好难受……好难受……”
“我知道。”他用他冰凉的手抚摸着我的脑袋,“苦了你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
他的声音时远时近,我听不真切却给我莫名的安心。
天边不知何时又明亮,殿中嘈杂,偶有铁器之声。身边的人起身离开,我一把抓住他:“别走……”
他挺住脚步,俯身下来吻去我眼角的泪痕,安慰道:“他们来人了,我去应付一下。很快回来陪你。”
“你一定要回来……”
“我会回来的。”他感受到他的目光,“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不知道他走了有多久,我睡了又有多久。他回来时浑身冰凉,我急不可耐地抱了上去。他强压着喉间的咳嗽,伸手环到我背后,一下又一下地拍着。
殿中重归寂静,夜色中只有我和他的呼吸和心跳声。
我睁开眼,裴仲琊熟睡着,眉头紧锁,梦中也十分的不好过。
我伸出手抚平他的眉毛,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目脸颊。他又清瘦了。病体方愈就来我这里,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他为了我,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这样的想法令我心中更加哀恸。
我推醒他:“你走吧。”
裴仲琊睁开惺忪的眼睛,没有理会我的话,只是拥住我的腰:“我陪你。”
“我不需要你陪。不想死就赶紧走。”
裴仲琊没有说话,又闭上了眼睛,像是入睡前最后的呓语:“薄命一条罢了。”
不知是生病带来的脆弱还是他的执拗引出了我的酸楚,自母亲去世后我就没有流过这么多的眼泪。裴仲琊立马起身,揩去我眼角的泪珠,低声哄我:“别哭了,睡觉吧。”
“你父亲是不是来过?”
裴仲琊沉默半晌:“我把他支走了。”
“他还会再来的。宫中的瘟疫,是他叫人把病源带进来的吧?”我望着他,“只有他的人去了丹阳。”
裴仲琊说不出话。我苦笑一声:“不要让你自己为难。”
他喉结滚动,腮边的肉紧了又松,想说什么,刚张开嘴,却听殿外传来萱萱据理力争的声音:“还请陛下出去,殿下凤体未愈,如今见不得人。”
“她姜毓卿什么时候见得了人过?她的存在,她的孩子,还有你们,都见不得人!”
“陛下——”
姜旻不顾萱萱劝阻,带头冲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宦官,在我帐前停下。
他冷冷一笑:“姜毓卿,你快死了吧?”
裴仲琊眉头一拧,眼神瞥向帐外:“你倒是不怕。”
姜旻身影一顿,嗤笑:“奸夫□□,蛇鼠一窝,你父亲就你一个儿子真是他最大的报应。”
“那先帝不只有你一个儿子倒是他最大的福德。”
姜旻气急败坏,却非常惜命地不敢进来。他咬牙切齿:“裴仲琊,你个病弱残躯,能护她到几时?还是说你们打算做一对苦命鸳鸯,生不能同衾,死同穴也好啊?呵,那我告诉你,你们也快了。冯曦、王铮意和郑辽都被烧死了,百姓视你为蛇蝎邪魔,他们如今巴不得你去死,最好也是被烧死,你们这些‘明君忠臣’九泉之下好好相见吧。”
姜旻对我的厌恶已经到了极点,就像如今即便是心里怕死被我传染,得了让我崩溃的消息也会特意走来告诉我一声——姜毓卿,你的死期不远了。
心肺被灼烧,鲜血一口一口涌出来,四肢发麻发冷,头疼欲裂。眼前混沌一片,斑驳的光怪陆离的光点在我的视线里游离纷飞。如今是夏天还是冬天?为什么我的胸口每次呼吸都那么疼那么冷,是有刀在割我吗?还是我真的快死了?
“殿下!殿下!您睁开眼!您别睡!”
“快!把这个药给殿下灌下去!”
滚烫的汤水流进我的身体里,血腥味□□涩味陡然炸开,胃里翻江倒海,我撑着床沿齐齐吐了出来,直到肚子里什么都没有了,才渐渐消停。
身体轻飘飘的,我睁开眼,却看见母亲正看着我。我伏在她的膝头,耳边是马车辚辚之声。铃铛悠远清脆,我起身看着她。
“马上就到了,要不要再睡会儿?”
“母亲?”
“这里是未央宫,我们以后的家。”
“这里不是我家。有您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不,是有你在的地方才是家。不论我、我们在不在,你才是这座宫殿、这个家的主人,有你才有他们,有你才有这未央宫。”
“有我才有这未央宫……”
母亲掀起帘子,窗外的景色一如我九岁那年。
“它,等的不是你父亲、不是我们。是你。”
是我。
母亲的声音飘远,唯有这两个字像烙铁般刻在我心上。
我想抬手打开马车的门,可四肢却如同千斤重根本提不起来。喉间的喊声被勒住,我回头望向母亲,她却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姜旻可恶的嘴脸,和他提着刀要同我拼命的模样。
他目光空洞,手起刀落,鲜血仿佛迸溅出来,我低头一摸,只摸到松软的被子。身体稍稍一动,全身的骨头仿佛在打架一般疼得我直抽气。